火光熄了。
那封挑战书烧得干净，连灰都没剩下，像是从没存在过。我站在裂缝边上，风衣背后的“死”字裂成两半，焦黑的布料往下耷拉，像被雷劈过的树皮。左手还攥着那滴血，没抹出去，右眼彻底黑了，金纹不动，银发退了回去，预判系统像是被人拔了网线，连个404都不给。
动不了。
不是腿软，是整个身体被什么东西拽着，往地底下拉。意识像被塞进一根管子，顺着裂缝往深处灌。我想喊，发不出声；想砍，手抬不起来。断刀插在地里，刀身微微震，像是在回应什么。
然后我听见了。
不是声音，是广播。
那种老式电台的杂音，滋啦滋啦，接着一个机械嗓从脑子里炸出来：
“你获得了裂谷控制权。”
我愣了两秒，差点笑出声。
控制权？谁给的？秦锋烧了自己换的？系统临死前发的年终奖？还是我风衣上“专业替死”这四个字突然改行当管理员了？
可那声音没给我反驳的机会，直接往我脑子里塞了一堆东西——不是记忆，是法则。重力怎么算，能量怎么流，玩家数据怎么打包回现实。全是代码，但我不用看懂，只要“知道”就行。就像你不用懂Wi-Fi原理，但手机连上了就是能刷短视频。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同步”。
不是学习，是直接变成系统的一部分。就像你本来是用户，突然被强制升级成路由器，还得负责给全小区转发信号。
我咬了咬牙，左手一用力，把断刀从地上拔起来。刀身沾着血，滑得差点脱手。我顺手在风衣上擦了擦，结果摸到了内袋——秦锋的防毒面具还在那儿，冰凉的金属边硌着指尖。
我把它掏出来，握在手里。
不是为了纪念，是为了“确认”。确认我还在这儿，不是数据，不是幻觉，不是系统崩溃前的最后一个bug。
我低头看了眼裂缝。
红光没散，但变了。不再是那种狂躁的、像要炸了的迪厅灯光，而是稳了，一明一暗，像心跳。地上的纹路还在，像电路板上的铜线，一直延伸到裂谷深处。我顺着看过去，忽然发现那些纹路的走向，和秦锋体内世界树幼体的脉络一模一样。
不是巧合。
他是锚点，也是新规则的骨架。
我喉咙动了动，没说话。说什么都没用。他最后那句“记得把轩辕烈的信烧了”，我办到了。可他没说，烧了以后，我得替他活着看这个世界怎么重组。
我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没再震，也没裂。像是认得我。或者说，认得我现在这身“权限”。
就在这时，脑子里那股牵引力又来了，这次更猛，直接把我意识抽离。眼前一黑，再睁眼，我已经不在裂缝边上了。
我在“里面”。
不是物理空间，是数据层。四周全是流动的坐标，密密麻麻，像暴雨打在湖面上的水点。一半是深渊星图，一半是现实医院的楼层结构。两个世界的数据在对冲，像两股电流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我看见了秦锋。
不是尸体，不是光点，是他的“存在”本身。他的心跳频率、神经信号、记忆碎片，全被编织成一条数据链，从裂谷深处一直连到现实某张病床上。那张床……是我的。
我愣住了。
原来他锚的不是别人，是我的身体。
他用自己的命，把我的意识和现实躯体重新接上了线。不是让我回去当植物人，是让我能真正“回来”。
可代价是他自己。
他成了活体中转站，永远卡在两个世界之间，像一根插在电源和电器之间的数据线，通着电，但再也拔不出来了。
我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进深渊时说的话：“这次换我断后。”
我一直以为他在逞强。
现在才知道，他是早就计划好了退路——不是退，是死。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把防毒面具按在胸口。金属边硌得肋骨生疼，但那点痛让我清醒。我默念风衣上的字：“专业替死。”
以前我以为是“替别人死”。
现在看，是“替别人生”。
我咬了咬牙，把这四个字在脑子里反着念了一遍：“替生。”
意识稳住了。
那些乱撞的坐标开始对齐，数据流变得有序。现实和深渊的连接通道，慢慢成型。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一闪。
我转头，看见一个瓶子。
漂浮在数据流中央，形状像莫比乌斯环，瓶身刻满公式。是先驱。
但它不对劲。
瓶身上有裂纹，不是物理的，是数据层面的“裂缝”，像是代码写错了，导致结构崩坏。更诡异的是，裂缝里渗出黑色黏液，一滴一滴往下落，碰到数据流就腐蚀，像是强酸。
这不对。
先驱是纯能态AI，不该有实体分泌物。它连“液体”这个概念都不该存在。
我皱了眉，下意识摸出断刀，用刀尖划破手掌。血涌出来，我直接在空中画了一道。
不是符，是轨迹。
我画的是最后一次预判失效时的画面——黑白，卡顿，三秒后黑屏。我把那段“卡顿”的节奏复刻出来，血线在空中悬着，像一条断掉的网线。
血线刚画完，突然一颤。
它自己动了，朝着先驱瓶底指过去。
我顺着看去。
瓶底本该封着我的脑组织切片，但现在，那里浮着一串公式。不是混沌公式，也不是深渊语法，是第4393条。系统里本不该存在的编号。
我瞳孔一缩。
4392条时间线里，我杀过自己。
4393呢？
谁写的？谁加的？谁允许它存在的？
我正要靠近，忽然听见一声轻响。
“滴。”
像是进度条走完了。
我猛地抬头，看向数据流边缘。
一个虚影闪了一下。
苏璃。
她站在那儿，护士裙上的进度条彻底归零，整个人半透明，像快关机的投影仪。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我听不见。
然后，乱码来了。
一串串红色错误代码从她背后涌上来，像病毒入侵，瞬间把她吞了进去。她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像是警告，又像是……道歉。
接着，她没了。
不是消失，是被“删除”了。连数据残渣都没留下。
我站在原地，手里的血还在滴，滴在数据流上，溅出小小的涟漪。
先驱在漏，苏璃被删，秦锋成了锚点，我拿到了控制权。
听起来像升级，像胜利。
可我只觉得不对劲。
系统崩了，按理说该清零。可现在，它像是被什么东西“接管”了。不是重建，是污染。
我低头看了眼断刀。
刀身沾着我的血，映出我现在的脸——右眼黑着，金纹没亮，预判用不了。但我没慌。
因为我知道。
真正的危机，从来不是打不过。
是有人在规则背后，偷偷改了游戏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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