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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吉庆坊。
万安营造总号那气派的三层铺面,此刻却如同被抽干了魂魄的巨兽尸骸。朱漆大门洞开,门板上新鲜的刀劈斧凿痕迹狰狞刺目。门前石阶上,几滩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迹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火药硝烟和木头碎屑混合的刺鼻气味,取代了往日檀香和木材的清雅。
铺子内部更是一片狼藉。原本陈列着精致建筑模型和名贵木料的柜台东倒西歪,木屑、碎瓷、翻倒的账册和撕碎的图纸铺满一地。几具穿着万安营造号服的护卫尸体横陈在通往内堂的过道上,死状凄惨,显然经历了激烈的抵抗。
陈七按着腰刀,站在内堂门口,脸色铁青,脸上那道刀疤因愤怒而微微抽搐。他脚边,跪着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汉子,双手被精钢锁链反捆在背后,琵琶骨被特制的铁钩洞穿,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襟。汉子满脸横肉,一道蜈蚣状的狰狞刀疤从左额角斜劈至右下颌,正是万安营造的大管事——“疤脸虎”王魁!此刻,这位在京师地下世界凶名赫赫的人物,却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因剧痛而抑制不住的颤抖。
“大人!”见陆昭大步流星地走进铺子,陈七立刻抱拳行礼,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懊恼,“卑职无能!冲进来时,这厮正在烧东西!大部分账册和往来密信都被他丢进火盆毁了!只抢下这点残片!”他递过几片焦黑的、边缘卷曲的纸片。
陆昭接过残片,目光锐利如刀。纸片上字迹模糊,依稀能辨认出“地宫”、“新料”、“贵人”、“份额”等零星字眼,以及一个反复出现的、被朱砂圈起的特殊符号——形似一只闭着的竖瞳!一股极其微弱、却令人灵魂深处都感到不适的阴冷气息,从这符号上残留的朱砂中隐隐透出!
这气息……与寒山寺地宫石壁上的阴寒,如出一辙!正是那“血菩萨”的标记!
“人呢?”陆昭的声音冰冷,目光落在瘫软的王魁身上。
“都料理干净了!就剩这个带头的!”陈七一脚踹在王魁背上,后者闷哼一声,险些扑倒在地,“这厮嘴硬得很!骨头也硬!废了他几个手下才撬开一点缝!他招认,万安营造确实是那地宫老怪物的爪牙,借着修缮寺庙、营造府邸的便利,在京师各处隐秘之所设置‘收料点’(如慈济药棚),搜罗‘材料’(活人)和硝制好的‘新衣料’(人皮),再通过秘密通道送入地宫!他主要负责‘材料’的搜寻、处理和转运!至于那些‘贵人’……他只知道几个代号,都是通过钱镇抚单线联系,具体身份他不清楚!还说……还说那老怪物赐下的‘圣药’(醉仙膏精粹),能让他力大无穷,刀枪难伤!”陈七的语气充满鄙夷和愤怒。
“赐药?”陆昭眼神微动。难怪这王魁能负隅顽抗,伤了他好几个弟兄。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王魁。那阴冷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将王魁笼罩。
王魁身体剧烈一抖,涣散的眼神因极致的恐惧而猛地聚焦,看向陆昭的目光如同在看索命的阎罗。琵琶骨被洞穿的剧痛,手下被屠戮的惨状,以及陆昭身上那股比地宫老怪物更纯粹、更冰冷的杀伐之气,彻底击溃了他的心防。
“药……药在……”王魁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挣扎着想从怀里掏东西。
陆昭却并未看他,而是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光束,瞬间穿透内堂的狼藉,死死锁定在内堂最深处、那面供奉着“鲁班祖师”神龛的后墙之上!
在【洞察运】尚未完全消散的感知下,那面看似普通的粉墙,其上一处墙皮的颜色和纹理,与周围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异!一条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如发丝的透明丝线,从墙根一个极其隐蔽的鼠洞缝隙中延伸出来,没入神龛下方的阴影里!更有一股极其微弱、却与“醉仙膏”和地宫阴寒气息同源的甜腥阴冷之气,从墙内隐隐透出!
墙内有夹层!而且里面藏着东西!
陆昭一步踏出,身形快如鬼魅,瞬间来到神龛前!无视了王魁掏出的那个小小的白玉药瓶,他并指如剑,《惊蛰指》!
“嗤!”
凝练的指风并非点向墙壁,而是精准无比地击中神龛下方、一个毫不起眼的、用于插香的铜质莲花底座中心!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机括启动声!
供奉着鲁班像的神龛连同下方的厚重底座,竟无声无息地向左滑开半尺!露出后面墙壁上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
暗格内,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样东西——
一幅卷轴!
一幅用不知名的暗黄色皮革精心装裱的卷轴!卷轴的轴头,赫然是用森森白骨打磨而成!
陆昭伸手,指尖触碰到卷轴。一股冰冷、滑腻、带着浓烈防腐硝制气味和一丝……类似鬼手张药水中“尸胶”的甜腥气息,扑面而来!这卷轴本身,竟是人皮鞣制而成!
他缓缓展开卷轴。
随着卷轴的铺开,一股更加浓郁、令人窒息的甜腥邪异之气瞬间弥漫开来!内堂内所有锦衣卫,包括陈七,都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和心悸!
卷轴上,并非山水字画,而是一幅……画像!
一幅用极其诡异、鲜艳到刺目的颜料绘制的“菩萨”坐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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