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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禅那只沾满污血和焦糊物的手，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塌塌地垂落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指尖蘸着的墨汁早已和污秽混成一片狼藉的暗红，硬质皮纸上，歪歪扭扭地躺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字：
**“司礼监…金粉混磷…松香蜡封…模具…泄尸气…”**
字迹断断续续，如同垂死蠕虫爬行留下的痕迹，却足以勾勒出血腥的真相。铜禅的眼珠浑浊涣散，喉咙里最后一丝“嗬嗬”的漏风声也彻底断绝。他死了。死在陆昭给予的极致恐惧之下，死在喉咙被彻底碳化的剧痛之中，死在他自己亲手打造的人间地狱里。
“司礼监…”李矿头死死盯着皮纸上那三个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赤红的双眼里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仇恨，“狗阉贼！果然是你们这群没卵子的东西在后面使坏！害我弟弟！老子跟你们拼了！”他猛地转身，如同暴怒的犀牛，冲向那排冰冷狰狞的钢佛模具！砂锅大的拳头带着开山裂石的巨力，狠狠砸向其中一个刚刚完成浇铸、还散发着余温的模具！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精钢铸造的模具剧烈震动，表面被砸出一个清晰的拳印凹坑！巨大的反震力让李矿头粗壮的手臂一阵酸麻，但他不管不顾，怒吼着再次挥拳！
“够了。”陆昭冰冷的声音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勒住了李矿头狂暴的动作。他连头都没回，目光依旧停留在铜禅留下的供词上，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砸烂了，你弟弟也回不来。留着它们，是证据。”
李矿头身体猛地一僵，高高举起的拳头停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他死死瞪着那狰狞的模具，又看看地上弟弟的遗物，巨大的悲愤如同岩浆在胸中翻涌，最终化作一声野兽般压抑的低吼，狠狠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而另一边，安公公的处境更加凄惨。那半截淬毒的袖中剑还死死钉在他的左手掌心，伤口周围已经变得乌黑发亮，高高肿起如同一个腐烂的馒头！黑色的毒血混合着黄水，正沿着剑尖滴落，散发着腥甜中带着腐烂的恶臭。他的整条左臂已经麻痹僵硬，乌黑的毒气正沿着手臂的血管纹路，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已经越过了手肘！半边脸也呈现出不自然的青黑色，嘴唇发紫，豆大的冷汗混合着污血不断滚落，身体因为剧痛和毒素带来的冰冷麻痹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呃…嗬…陆…陆昭…解…解药…”安公公瘫软在地，被两名锦衣卫校尉死死按着肩膀，他艰难地抬起头，细长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痛苦和怨毒，声音嘶哑如同破风箱，“给…给咱家解药…咱家…咱家什么都告诉你…东厂…司礼监…还有…还有宫里…宫里那位…铜禅知道的…咱家知道得更多…更多…饶…饶咱家一命…”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他，什么东厂的尊严、司礼监的体面、背后势力的威势，在剧毒蚀骨的痛苦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他只想活命！
陆昭缓缓转过身。玄色大氅的下摆拂过地面凝固的血污和油脂。他踱步到安公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浑身散发着毒血恶臭的阉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冰冷的审视，如同屠夫在打量砧板上待宰的牲畜。
“宫里哪位？”陆昭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用活人铸佛，敛财害命，是这位的意思？还是你安公公，借了虎皮，行此丧尽天良之事，中饱私囊？”
“不…不敢…是…是…”安公公急切地想辩解，但剧毒带来的窒息感和麻痹感让他舌头僵硬，说话极其困难，眼神更加惊恐，“是…是那位…需要…需要金子…很多…很多金子…不能…不能见光…铜禅…铜禅这法子…隐蔽…又快…用…用矿工…没人…没人会在意…磷粉…松香…蜡封…能…能盖住三天…三天后…金骨…金骨吐出…神…神不知鬼…呃啊——！”
他正语无伦次地试图交代，身体却猛地一阵剧烈痉挛！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乌黑的毒血从他口鼻中狂涌而出！那蔓延过手肘的毒气纹路，如同获得了生命，猛地向上窜了一大截，直逼肩窝！他眼珠凸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身体弓起，四肢如同鸡爪般蜷缩抽搐！
“大人！他毒气攻心了！”旁边一名略通医理的锦衣卫校尉脸色一变。
陆昭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早已通过【洞察运】的瞬间感知（轮盘无声转动，【生】之微光一闪），清晰地“看”到安公公体内那幽蓝剧毒的运行轨迹和侵蚀速度。这毒，霸道无比，见血封喉，早已深入心脉，神仙难救。
“是谁？”陆昭的声音依旧冰冷，如同最后的审判。
安公公的抽搐渐渐微弱下去，眼神开始涣散，死亡的灰败迅速覆盖了他青黑的脸。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沾满污血和毒液的右手颤抖着抬起，似乎想指向某个方向，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东…宫…选…妃…呃…”话音未落，他抬起的手猛地垂落，身体最后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细长的眼睛依旧圆睁着，里面凝固着无尽的恐惧、痛苦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怨毒。
东宫？选妃？
这四个字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陆昭冰冷的心湖中激起一丝微澜，但瞬间又归于死寂。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安公公迅速冷却僵硬的尸体。
“大人，死了。”校尉探了探安公公的颈脉，沉声回报。
陆昭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那群被缴械、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东厂番子。这群人早已被陆昭神魔般的手段和眼前的血腥地狱吓破了胆，一个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谁是他的心腹？知道得最多的？”陆昭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脏。
番子们面面相觑，惊恐地互相看着。短暂的死寂后，一个身材矮壮、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番子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呸！陆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老子出卖督公…呃啊！”
他话音未落，一道凝练的霜白指风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洞穿了他的眉心！
“噗！”
一声轻响！矮壮番子的眉心处出现一个细小的、前后通透的血洞！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丝极淡的白气从洞口逸散。他脸上的狠厉瞬间凝固，眼神迅速黯淡，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剩下的番子们吓得魂飞魄散！几个胆小的直接瘫软在地，裤裆瞬间湿透！
“还有谁想当忠犬？”陆昭收回手指，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寒气。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剩下的番子，如同在挑选待宰的羔羊。
“我说！我说！”一个尖嘴猴腮、眼神闪烁的年轻番子再也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威压，连滚爬爬地扑到陆昭脚下，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饶命啊！小的是被逼的！小的知道！安公公…安公公他每隔三日…就会在子时…独自去大雄宝殿…在那尊大佛后面待上一炷香的时间！说是…说是检查佛身…但…但每次都神神秘秘的…不让任何人靠近！铜禅…铜禅也总是提前把殿里的人都清空！”
“佛后？”陆昭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铜禅的供词里提到模具“泄尸气”，安公公临死前又指向佛后！大雄宝殿那尊吞人的铜佛，果然还有玄机！
他不再理会这群吓破胆的番子，转身大步向外走去，玄色大氅在身后带起一阵寒风。“留两人看守此处，清理现场，所有证物封存！其余人，随我去大雄宝殿！”
“是！”锦衣卫校尉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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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已过，夜色如墨。报恩寺大雄宝殿内，依旧烛火通明，但气氛比之前更加死寂、压抑。殿内残留的浓香与尸臭混合的气息尚未散尽，那尊高达两丈的鎏金铜佛依旧悲悯地低垂着眼睑，佛口幽深黑暗。莲花座供台上，那具扭曲的镀金骸骨已被移走，只留下一滩粘稠的、暗红发黑的污迹。
陆昭站在巨大的铜佛脚下，仰头凝视着那幽深的佛口。殿内只剩下他和几名心腹校尉，火把的光芒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地映照在四周的壁画和梁柱上，如同幢幢鬼影。
“大人，要上去看看？”一名校尉看着那高达两丈的佛首，皱眉问道。佛身光滑，无处借力攀爬。
陆昭没有回答。他缓缓闭上双眼，识海深处，那面沉寂的青铜轮盘再次无声转动！玄奥晦涩的符文在盘面上流淌，【洞察运】的光芒悄然亮起！代价：无！
轮盘中心猩红光点急速旋转，最终稳稳指向【器】之区域！
刹那间，冰冷清晰的信息洪流再次涌入脑海！眼前巨大的铜佛内部结构图，如同最精密的解剖图，瞬间展开！
佛口深处的垂直通道、内壁隐蔽的榫卯接缝、减少摩擦的滑槽…这些之前已经“看”过。而此刻，在【洞察运】的极致洞察下，陆昭清晰地“看”到了通道尽头、那庞大机括空间侧下方的隐秘隔间深处，一个更不起眼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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