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探照灯刺破夜幕时，林啸的战术靴正碾过一片焦土。
总攻的枪声像暴雨般从东南方向砸来，正面突击组的曳光弹在天际划出橙红的弧线——那是沈佳妮说的引蛇出洞奏效了。
他背着田果的肩带勒得肩胛骨生疼，后腰的旧伤却比这更疼，每一步都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往骨缝里戳。
三点钟方向！曲比阿卓的狙击步枪在左侧响起，子弹擦着林啸耳畔飞过，击穿了前方水泥柱后躲着的身影。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脖颈后嵌着枚乒乓球大小的红光接收器，被击中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攥着AK47的手无力垂落。
林啸的太阳穴突突跳着——推演里明明标记过这处掩体，怎么会漏了？
模拟器冷却还剩12分钟。视网膜上的蓝光突然闪烁，系统提示音像冰锥扎进脑仁。
他这才发现自己额角的冷汗已经浸透了战术头带，左手死死攥着田果腰间的C4，指节发白。
三天前田果翻爆破手册的画面突然闪回：哥，这种定向爆破能把冲击波控制在五米内，要是哪天我......他猛地咬了下舌尖，血腥气在嘴里炸开，田果，哥带你回家。
林队！叶寸心的声音从耳麦里炸响，带着狙击镜特有的金属质感，你正前方七人组，颈后接收器位置我标在共享地图了。林啸抬头，山梁上那道银色反光的狙击点正随着月光移动，像柄悬在敌人头顶的冰刃。
下一秒，三声清脆的枪响连成串，三个洗脑后的战士同时栽倒，颈后接收器迸出的火星在夜色里格外刺眼。
好样的！何晨光的声音混着拳骨砸在人肋上的闷响传来，这些小崽子骨头硬得很，不过......话音未落，林啸就看见左侧阴影里爆起一团黑影——副队长正用左臂锁住个高壮男人的咽喉，右膝顶在对方后腰，听见咔的一声脆响，那男人的脊椎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却还在嘶吼着往前扑。
何晨光骂了句娘，反手抽出战术刀扎进对方颈后接收器，血沫溅在他脸上，他却笑了：老子这擒拿术，专治你们这些没魂的！
主控室的铁门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林啸把田果轻轻放在墙角，解下自己的战术背心给她盖上——那枚弹壳小羊正贴着她锁骨，像块烧红的铁。别怕。他摸了摸她发顶，等会儿听见爆炸声就往东边跑，曲比阿卓的钩索在你兜里。田果攥住他手腕，指腹蹭过他手背的旧疤：哥，你说过要教我打军体拳的。
铁门在爆破弹下轰然洞开的刹那，林啸的推演界面突然剧烈闪烁。
红光在视网膜上炸开，系统警告像蜂鸣般刺着耳膜：【目标人物出现，危险等级S 】。
他端着95式滚地进屋，枪口扫过满地电子设备，最后定格在主控台后那道身影上。
金属摩擦声比心跳还响。
张野转身时，林啸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曾经一起在亚马逊雨林里啃压缩饼干的战友，此刻脊椎处露出半米长的银色机械支架，双眼是两盏猩红的LED灯，左边脸颊的皮肤像融化的蜡，露出下面泛着冷光的合金骨骼。
林啸。张野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旧时代的幽灵，你来送葬了？他机械臂一挥，主控台的金属外壳被捏成废铁，看看这些孩子，他们比你们更完美——不需要恐惧，不需要软弱，只要一个指令...
够了。林啸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刀面映着张野扭曲的脸，我是来送你解脱的。
警报声就是在这时炸响的。
红色警示灯在天花板上疯狂旋转，倒计时数字在所有屏幕上跳动：09:59:58。
林啸的太阳穴突突跳着——推演里没这一步！
他猛地扯过沈佳妮的通讯器：地下仓库情况！
三百吨海洛因，封装在防爆集装箱里！沈佳妮的声音带着哭腔，自毁程序锁死了所有出口，谭教官正在破解，但......
分兵两路！林啸的声音像敲在钢板上，何晨光带曲比阿卓去炸仓库，沈佳妮辅助谭教官破解系统！
放屁！何晨光的怒吼震得耳麦嗡嗡响，上回边境剿毒你替我挡子弹，上个月雪山救援你替我扛雪崩，这次换我来！他的战术灯在黑暗中明灭，像颗急得要炸开的星子。
林啸冲过去，左手死死扣住何晨光后颈——那是他们新兵连时就有的暗号，兄弟间最直接的压制。命令——执行！他的呼吸喷在何晨光脸上，田果在墙角，她需要你带她回家。何晨光的喉结动了动，突然用力抱了他一下，战术背心的魔术贴刺得林啸生疼：要是老子回来找不着你......
滚！林啸踹了他屁股一脚，看着何晨光背起田果冲向门口。
曲比阿卓的钩索在头顶划过银弧时，他转身看向张野——那家伙的机械臂正在蓄力，金属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倒计时跳到08:30:00时，主控室的门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林啸摸了摸战术背心里的徽章，田果的体温还残留在金属表面。
他活动了下右腿——旧伤处的疼痛已经麻木，反而让动作更利落了。
来啊。他把匕首咬在嘴里，冲张野勾了勾手指，让我看看，你这副钢铁壳子，能不能挡住老子的刀。
张野的机械眼红光暴涨。
林啸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却在那声咔的机械启动声里，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脊椎连接处的细微缝隙——那是推演里没出现过的破绽，却比任何系统提示都清晰。
他蹲下身，指尖擦过地面的弹壳。
月光从破碎的天窗漏进来，照在他绷紧的肩线上，像给即将出鞘的刀，镀了层血红色的刃。
当张野的机械臂带起的风掀起林啸额前的碎发时，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这具融合了军工科技与生物改造的躯体，每一次挥拳都能震碎半米厚的钢板——方才那记横扫，直接将主控台左侧的防弹玻璃砸成了漫天星屑。
林啸贴着墙根翻滚，战术靴底在地面擦出刺耳鸣响，余光瞥见墙面被机械指划出的五道深痕，像五条张牙舞爪的黑蛇。
“懦夫？”林啸抹掉嘴角的血沫，指腹蹭过战术背心里的弹壳小羊——那是田果用训练弹壳磨了三晚送他的。
张野的话像根烧红的针，扎进他记忆最深处：前世亚马逊雨林里，暴雨冲垮了吊桥，张野攥着他的手腕悬在三十米高空，却在雇佣兵的子弹扫来时松开了手。
此刻机械臂上的液压声与前世瀑布的轰鸣重叠，林啸突然笑了，“我活下来，是为了替他们活着。而你……”他猛地旋身避开横扫，匕首精准刺向张野右肩的旋转轴，“连自己的命都守不住。”
金属摩擦声骤然变调。
张野的右臂滞了半秒，这半秒足够林啸矮身滑到他身侧，膝盖狠狠顶向机械腿的膝关节。
那里是推演时他反复标记的弱点——即便模拟器冷却，前世荒野求生时对机械构造的本能判断，此刻比任何系统提示都清晰。
张野的身体踉跄着撞向控制台，显示屏炸裂的蓝光映得他半边脸忽明忽暗，合金骨骼下的神经接口泛着诡异的幽绿。
“你以为这就能赢？”张野的机械喉管发出刺耳的笑声，左手突然掐住林啸的后颈将他提离地面。
林啸的脚尖悬在半空，能看见张野左眼LED灯里跳动的数据流——那是控制核心的坐标。
他的手指死死抠住机械臂的缝隙，指甲断裂的刺痛被肾上腺素冲散，另一只手摸到战术背心里的爆破笔。
“他们在我心里活着——”他猛地咬破手掌，鲜血溅在胸前的血火纹章上，“而你，早就死了。”
血珠顺着徽章的纹路蜿蜒时，张野的机械眼突然剧烈闪烁。
林啸感觉后颈的压力一松，趁势翻落在地，反手甩出烟雾弹。
白色浓雾瞬间笼罩主控室，他借着记忆中的地形猫腰突进，匕首在掌心沁着自己的血，像握着一团烧红的炭。
“在这儿！”张野的机械臂撕开浓雾的刹那，林啸跃起，刀尖精准刺入对方脊椎连接处的控制端——那里泛着和前世队友临终前瞳孔一样的幽蓝。
“你杀不了我……”张野的声音开始扭曲，机械关节发出濒死的哀鸣，“我是新世界的开始！”他的机械臂最后一次抬起，却在触到林啸咽喉前无力垂落。
林啸喘着粗气后退两步，看着张野的身体缓缓倾倒，金属与地面碰撞的脆响里，他突然想起新兵连第一次实弹射击时，张野还会红着脸问他标尺怎么调。
警报声突然尖锐到刺耳。
林啸的意识开始模糊，却在混沌中抓住了某种共鸣——那是血火纹章传来的温热，像有无数双手托着他的思绪扩散。
他扯下耳麦，声音穿透整个通讯频道：“何晨光！左三右七避让坍塌区，C4引信调至45秒！曲比阿卓，带田果走通风管道！谭晓林，沈佳妮跟紧爆破组！”
通讯器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明白”，混着重物坍塌的轰鸣。
林啸抬头，天花板正往下掉碎石，月光从裂缝里漏进来，照在张野残躯的脸上——那半张融化的皮肤下，竟露出了一点熟悉的轮廓，像极了二十岁那年在炊事班偷烤红薯的张野。
“替我……说对不起……”张野的嘴唇动了动，机械眼的红光渐渐熄灭。
林啸刚要上前，头顶传来一声闷响，一块磨盘大的水泥板带着火星砸下。
他本能地抱头翻滚，却被碎石砸中右腿旧伤，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坠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是：田果的军体拳，还没教完。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林啸听见了何晨光的呼噜声。
他缓缓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曲比阿卓的藏银耳坠，正随着她的动作在眼前晃动：“醒了？”
“他奶奶的！”何晨光的脑袋从床尾冒出来，胡茬扎得林啸手背发痒，“老子说你命硬吧？掉十米深的坑还能活着，上次雪山雪崩你也这么躺了三天！”
林啸想笑，却被左侧的动静吸引了目光。
叶寸心正站在窗边，狙击枪靠在墙上，指节捏得发白——那是她强压情绪的习惯。
谭晓林抱着一摞病历靠在门框，见他醒了，嘴角终于翘了翘：“战狼指挥官，你的战术推演该更新了，这次系统漏洞可不小。”
“喝水吗？”欧阳倩的手从床头探过来，温凉的掌心覆在他手背上，“烧退了，不过右腿旧伤……”她的声音突然轻了，“需要多养些日子。”
林啸低头，胸前的血火纹章在晨光里泛着赤金，原本的裂纹不知何时愈合，化作一道蜿蜒的纹路，像道新生的伤疤。
窗外传来新兵连的口号声，“一二三四”的呐喊撞在玻璃上，震得他眼眶发酸。
“老林，该换药了。”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时，林啸试着动了动右腿。
旧伤处的钝痛像根细针，一下一下扎着神经——和记忆里亚马逊雨林那道弹伤的疼法，竟有几分相似。
他望着窗外晃动的迷彩身影，突然轻声道：“扶我试试？”
何晨光刚要拦，被谭晓林用眼色止住。
林啸撑着床头柜慢慢起身，右腿刚吃劲，冷汗就顺着后背淌了下来。
他咬着牙站定，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忽然笑了——这疼，比前世队友在怀里断气时的疼，轻多了。
“明天……”他望着窗外的训练场，声音轻得像叹息，“教田果军体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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