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组的白大褂们冲过来时,林啸正靠着旗杆调整呼吸。
右腿的灼痛像根烧红的铁丝,正顺着胫骨往骨髓里钻——他知道,三天前在鹰径岩壁上被碎石划开的旧伤,终究还是崩开了。
体温39.2。护士的电子体温计发出尖锐的滴鸣,右下肢开放性伤口感染,左臂划伤化脓......这小子到底怎么撑到终点的?
林啸垂眼盯着护士掀起的裤管。
血渍已经浸透了作训裤的布料,在膝盖下方洇出个拳头大的暗红圆斑,边缘还挂着几缕已经凝结的黑褐色血痂。
他听见何晨光在身后低咒了一声,接着是王艳兵重重的喘息——那小子肩伤复发的疼他再清楚不过,此刻却还梗着脖子瞪着围过来的医护,像头护崽的狼。
打支兴奋剂。周铁翼的声音从人堆外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要完成最终报告。
林啸抬头,正撞进总教官沉如铁水的目光里。
他突然明白,这老头要的不是完好无损的兵,是能把命别在裤腰上走到最后的疯子。
喉结动了动,他把我能撑三个字咽了回去——李二牛还靠在旗杆上,脸色白得像张纸;王艳兵的作训服左肩已经被血浸透;何晨光的战术靴底磨得见了胶。
他们四个的命,早绑在同一条绳上了。
针管扎进手臂的瞬间,林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兴奋剂混着感染的热度在血管里横冲直撞,他眼前浮起重影,却听见周铁翼的声音在头顶炸响:战狼预选第四组,历史首支全员抵达队伍——记入苍狼选拔史册!
掌声稀稀拉拉。
林啸眯眼望去,周围几十号预选队员大多冷着脸,有人搓着指尖的泥土,有人盯着自己的作训靴,连龙骁所在的精英小队都只是抱臂旁观。
那个总把兵王苗子四个字写在脸上的男人正站在靶场边缘,月光在他肩章上投下冷光:他不是赢了,是把自己当燃料烧干了。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精准砸进林啸混沌的意识里。
他想笑,可喉间涌上来的腥甜让他呛了一下。
右腿的伤处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膝盖一软——
噗通。
黄沙被鲜血染成暗红,在他膝下洇出朵扭曲的花。
全场死寂,连山风都屏住了呼吸。
林啸抬头,看见何晨光冲过来要扶他,被王艳兵一把拽住。
李二牛张了张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沙地上,却始终没发出声音。
都站着。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哑得像砂纸,老子不喊疼,但血得让你们看见。
临时营地的篝火映得帐篷布一片橙红。
其他小组的欢呼和碰杯声像隔了层毛玻璃,闷闷地撞进来。
林啸靠在行军床上,听着王艳兵哐当一声砸了铝制饭盒:老子走完全程,他们倒像看瘟神!
现在吵,只会让他们说我们输不起。何晨光按住王艳兵的肩膀,指节发白,你忘了林啸说的?
咱们要当的是让他们不得不服的兵。
李二牛蹲在角落,正用针线缝补王艳兵肩头的血洞。
他捏着针的手直抖,线尾却收得极稳:哥几个的命都在这儿了......他们要是还看不见,那是瞎。
林啸没说话。
他盯着手背的针孔,系统提示音在意识里嗡嗡作响:被动预警模块待激活,建议休眠7小时。可他的手指正抵着背包夹层——方才换药时,他故意把带血的纱布塞了进去。
那是苏岩教他的暗号,用特种兵的血写的密信:有人在用军用设备扫描我们的生理数据。
帐篷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林啸迅速把纱布按进夹层,抬头正看见唐笑笑抱着保温桶进来。
她的作训服还沾着傍晚的露水,发梢滴下的水落在地上,啪嗒一声:给你们煮了姜茶......趁热喝。
王艳兵刚要接,却被林啸截了先。
他触到唐笑笑指尖的凉,顺势把自己发烫的掌心贴了上去:谢了。女孩的耳尖瞬间红透,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水壶。
林啸望着她跑远的背影,注意到她军靴上沾着不属于营地的草屑——是龙骁帐篷附近的野燕麦。
系统突然震动。
林啸垂眸,瞳孔微缩——推演界面浮起一行小字:异常信号波动,与影渊监听频段重合度0.3%。他捏紧了茶杯,姜茶的热意透过瓷壁灼着掌心。
黎明前的山风裹着湿气。
林啸拄着从李二牛那儿顺来的树棍,一瘸一拐往终点台走。
远远就看见唐笑笑立在旗杆下,怀里抱着的毛巾还冒着热气。
你这样会废的。她把毛巾按在他手上,力道重得像在较劲。
林啸扯下毛巾擦脸,热水顺着下巴淌进领口:废了也比趴下强。
唐笑笑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掀开战术手套。
他的小臂上,新伤叠着旧疤,像道未愈合的地图。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声音发颤:你们拼的不是选拔......是命。
命这东西,本来就是用来拼的。林啸抽回手,却在触到她眼角水光时软了语气,再说了,我这条命,现在是四个人的。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树后闪出来。
白羽的侦察兵作训服和夜色融为一体,她递过张折成方块的纸,动作快得像阵过堂风:教官组会议记录——有人提议取消你们资格,理由是携带违禁药物。
林啸展开纸,字迹是标准的情报体:医疗组注射的激素针未登记在个人补给清单。他把纸条塞进领口,冷笑浮上嘴角——有人要拿规则当刀,砍他们这根扎在选拔队里的刺。
表彰仪式的太阳毒得刺眼。
林啸站在队列最前端,能清晰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窃语:靠药撑到终点算什么本事听说背包里搜出违禁品了。
周铁翼的嘉奖令读到一半,三排末尾突然有人大喝:报告!
是三连的侦察兵,林啸记得他昨天在鹰径下摔过一跤。
那小子冲上台,举着个透明证物袋:林啸背包内搜出未登记药品,涉嫌违规补给!
全场哗然。
林啸望着龙骁所在的位置——那男人正低头擦战术刀,刀面却映出他微闪的眼。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慢,很慢,然后当众拉开了背包拉链。
断匕首、半块压缩饼干、一张泛黄的照片(前世队友的遗照,边角已经磨得起毛),最后是那瓶空药瓶。
他把东西一件件摆上展示台,指尖划过照片上泛白的军徽:这是我在鹰径上吃的止痛片,每一片都是咬着牙咽下去的。
你们说我靠药?
好。
他抓起药瓶,作势要往嘴里送。
玻璃棱角割破了唇,血珠顺着下巴滴在药瓶上:我现在就把它吃下去——连瓶子一起!
够了!周铁翼的吼声震得旗杆上的红绸乱颤。
总教官大步走到台前,目光扫过林啸脸上的血,扫过照片上的军徽,扫过四个站得笔挺的背影,药,合规。
人,留下。
午后的帐篷里飘着浓茶的苦香。
周铁翼把搪瓷杯推到林啸面前: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你?
林啸捧着杯子,热气模糊了睫毛:因为我们四个都活着到了终点。
错。周铁翼望着窗外的山脊,那里有几棵松树在风里摇晃,真正的特种兵,不是跑得最快的那个,是能把兄弟都带回来的那个。他顿了顿,但接下来的战狼集训,没人会给你立碑。
林啸走出帐篷时,系统突然发出蜂鸣。
他低头,银色纹路在视网膜上流淌:检测到高情绪压力下团队凝聚力峰值——被动预警响应精度提升至91.4%。
风卷着云掠过山尖。
林啸抬头,看见龙骁的帐篷方向腾起一簇火光。
那个总把精英徽章擦得锃亮的男人正站在火边,看着自己的徽章在火里蜷成黑铁,然后转身走进了夜色。
战狼营区的会议室里,铁灰色长桌泛着冷光。
林啸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听见帐篷外传来何晨光的声音:都坐直了,咱们是来当战狼的,不是来讨同情的。
王艳兵的闷笑混着李二牛的抽鼻子:就是,等老子把勋章挂你脖子上,看谁还敢说闲话。
林啸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指尖触到纱布的褶皱。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像晨钟:被动预警模块激活——团队威胁等级:橙色。
他抬头望向长桌尽头的门。
那里挂着块黑底金字的牌子,战狼中队四个大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门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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