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裹着陵园的松柏,哨兵的钢枪在雾气里泛着冷光。
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把红布包裹的木盒轻轻放在吉普后座,指尖在盒盖上摩挲两下,像在触碰老友的肩。叶老走前说,骨灰要埋在战狼旗能飘到的地方。他对哨兵亮出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两个穿绿军装的年轻人,一人肩头别着少尉衔,另一人胸前挂着军功章,背景是褪色的东南军区特战旅门楣。
林啸的作战靴碾过湿润的青石板时,听见自己心跳声比晨哨还响。
他怀里的战狼旗裹着木盒,旗角沾了露,贴在臂弯凉丝丝的。
叶寸心走在他左侧,黑色作训服洗得发白,右肩的绷带从衣领里渗出来,像朵蔫了的红花。
她没戴军帽,发尾被风掀起来,露出耳后淡青的血管——三天前在边境,他就是攥着这只耳朵把她拖出毒贩包围圈的。
停。谭晓林的声音从队列前传来。
这位女教官今天没扎马尾,黑发用军帽压得服帖,左手按在腰间武装带的铜扣上,至亲扶灵,战友列道。她转头对周婉如说,声音轻得像怕惊了晨雾,老规矩,叶老当旅长时定的——烈士归营,得让后辈看看,谁在替他们扛枪。
周婉如的黑框眼镜蒙了层雾,她摘下擦拭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刺人。
这位政治部干事今早特意换了常服,白衬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我让人清了外围三百米。她朝林啸点头,但防不住的...话没说完,被叶寸心突然顿住的脚步截断。
墓园最深处,汉白玉墓碑排成整齐的方阵。
叶寸心停在倒数第三排左数第七块碑前,碑上叶振邦三个字被晨露泡得发亮。
林啸能看见她喉结动了动,像小时候他在亚马逊雨林里见过的,受伤的母狼舔舐幼崽前的颤抖。
她伸手去接木盒时,指尖擦过他手背,凉得他脊梁骨一紧——那是三天前替他挡刀的手,现在还在渗血。
寸心。他轻声喊。
她没应,抱着木盒跪了下去。
作训裤膝盖蹭着青石板,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林啸听见自己战术背心里的系统开始震动,提示音像小锤子敲在耳膜上:【羁绊锚点更新——叶寸心情绪波动值92%】。
他摸向手腕的战术手表,金属表链硌着皮肤,那是欧阳倩昨天偷偷塞给他的,说能录音,关键时候用。
第一声枪响划破晨雾时,叶寸心的指尖正搭在墓穴边缘。
三发点射,像战狼的军歌被切成三段,在陵园上空撞出回音。
林啸数着枪声,第一发是二牛打的,他枪法稳;第二发是王艳兵,准头狠;第三发...他转头看队伍末尾,何晨光举着狙击枪,枪口还冒着淡蓝的烟——这小子,总爱多压半秒扳机。
寸心,站着,别跪。
耳机里突然炸响的声音让林啸手一抖。
他这才想起手表的录音键不知何时被按开了,电流杂音里,是叶振邦沙哑的嗓音。
系统提示在脑子里疯转:【记忆锚定启动成功】。
他看向叶寸心,她的肩膀在抖,像被风吹的白杨树,可脊背挺得比身后的战狼旗还直。
咔嗒。
林啸的手机在战术背心口袋里震动。
他摸出来时,屏幕亮得刺眼——境外社交平台的推送,标题红得像血:《战狼女兵弑父?
婚约破裂后掘坟泄愤》。
视频里,叶寸心跪在墓碑前的背影被拉得很长,时间地点打了码,配文是金蟒的账号ID,V认证标还带着昨天新挂的军阀遗脉前缀。
林副队!周婉如的电话几乎同时打进来,她的呼吸声重得像在跑五公里,外宣通道被冻了,说是避免外交摩擦。她冷笑一声,背景音里传来键盘敲击声,但我黑了他们的内网——冻结指令是半小时前从金蟒控股的海外基金会转来的。
林啸把手机举到唇边,用战术麦克风说话:曲比阿卓,西南边境的族人网络,村口监控。他能听见那边翻动U盘的声音,就是金蟒手下抬棺上车那段,传给三家独立战地记者。又对沈佳妮喊:暗网跳转三次,源头标记匿名战狼家属。
收到。沈佳妮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需要我黑了金蟒的服务器吗?
不用。林啸望着叶寸心起身的背影,她正用袖口擦墓碑,动作轻得像在哄睡孩子,留着。他摸了摸战术手表,叶振邦的声音还在循环:站着,别跪。
晨雾开始散了。
林啸看见周婉如的影子在墓碑间移动,她举着手机拍叶寸心整理花圈的样子,镜头里,战狼旗的边角刚好扫过叶振邦三个字。
而他的战术手表在震动,系统提示新的推演结果:【舆论反转概率提升至68%】。
正午的阳光爬上陵园围墙时,林啸的手机收到三条未读消息。
第一条来自曲比阿卓:监控已传。第二条是沈佳妮:暗网路径已锁。第三条点开是段模糊的视频——画面里,金蟒穿着花衬衫站在土坡上,身后几个手下正用铁锹挖坟,镜头晃了晃,露出墓碑上叶振邦之墓几个字。
发送时间:十分钟前。
正午的阳光撕开最后一缕晨雾时,林啸的手机同时弹出三条推送提示音。
他站在陵园台阶上,阴影刚好罩住叶寸心的墓碑——三天前这里还只有一座空穴,此刻木盒已稳妥安放,红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叶振邦三个字的鎏金刻痕。
林副队!周婉如的高跟鞋声从身后传来,她的白衬衫下摆沾了草屑,却顾不上整理,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林啸眼前。
全球军事论坛的页面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最顶端的帖子标题红得刺眼:《婚书换和平?
实为坟墓换忠诚!
》,配图正是金蟒踩着铁锹站在土坡上的模糊身影,下方评论区已经涌进十万条留言,战狼二字被顶成热搜第一。
林啸的拇指在屏幕上划动,第二条视频是村民用老人机拍的迁坟车队,车牌特写被放大后,清晰映出缅北-739的外籍牌照——和金蟒控股的运输公司备案号完全吻合。
第三条视频加载完成时,叶寸心突然凑过来,发梢扫过他手背。
画面里,阮秀兰老太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脖颈挂着的战狼徽章在镜头前晃出锈迹:老叶走前攥着我手腕说,要是哪天有人动我坟头,就把这枚章亮给天下看——战狼的骨头,埋在哪儿都是根。
叶寸心的指甲掐进掌心。
林啸能听见她压抑的抽气声,像子弹擦过弹壳的轻响。是阮阿姨。她声音发颤,父亲当年救过她丈夫,后来...后来叔叔在边境雷区牺牲了。她突然转身,林啸看见她睫毛上凝着的水珠,在阳光下碎成星子,他们连烈士的最后体面都要抢。
所以我们抢回来。林啸把手机收进战术背心,指尖在胸口压了压——那里贴着叶振邦的录音手表,国防部的复查程序半小时前启动了。他侧头看向谭晓林,女教官正用战术笔在平板上划拉,屏幕里是刚收到的密电:南风行动历史档案调阅许可。周干事,谭晓林头也不抬,联系《环球防务》的战地记者,让他们跟着复查组跑——要拍,就拍他们翻档案时的手在抖。
周婉如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我已经把阮阿姨的采访剪进官方通稿了。她掏出录音笔晃了晃,刚才给宣传部打电话,部长说这种材料,要加粗加红加感叹号。
陵园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
林啸转头,看见曲比阿卓的越野车碾过碎石路冲进来,车窗摇下,她举着卫星电话大喊:金蟒的海外账号被冲了!
现在热搜第二是#战狼坟头的钢印#,第三是#叶老将军的最后一课#!
叶寸心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破音。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战狼旗,旗面被晨露打湿的地方已经晒干,露出战狼两个烫金大字。父亲总说,旗倒了可以再升,坟平了可以再垒。她把旗角在掌心绕了两圈,但今天我才明白——她抬头时,阳光正落在她耳后的淡青血管上,有人替我们把魂刻进石头里了。
林啸的战术手表突然震动。
他低头,系统提示跳出来:【舆论反转概率97%,金蟒集团股票下跌12%】。
他摸了摸手表背面——那是欧阳倩用医用胶固定的微型信号增强器,该收网了。他对谭晓林点头,晚上训练场见。
战狼地下训练场的灯光在午夜两点半亮起时,墙面战术板上的红图钉闪着冷光。
林啸把金蛇堡的3D建模投影在墙上,激光笔扫过庄园地下三层的结构图:这里是金库,这里是通讯室。他敲了敲地下五层的标记,重点在这儿——金蟒父亲和黑鸦组织的资金流水硬盘,藏在防暴门后面。
直接炸门多痛快。王艳兵把战术刀往桌上一插,刀身震得钢杯跳起来,上次在毒贩窝点,我三发C4就——
不。林啸打断他,我们要合法进去。他调出一份文件投影,跨境反恐联合巡查的申请,已经通过东南亚反恐联盟的初审。何晨光皱眉:金蟒肯定会拒绝配合,他在当地驻军有股份。
所以我们得让他主动邀请。林啸勾了勾嘴角,点开一段监控录像——凌晨三点的金蛇堡外围,一名流浪汉举着叶振邦的遗照冲进哨塔,这是曲比阿卓安排的线人,他会在零点引爆烟雾弹,触发警报。他指了指画面里冲进来的军车,到时候,巡查队的核实安全漏洞就不是请求,是...慰问。
李二牛突然举起手:那叶姐怎么办?他看了眼坐在角落的叶寸心——她正擦拭狙击枪,枪管在台灯下泛着冷光,金蟒那孙子肯定还会搞舆论战,我昨天看见他的小号在说...说寸心姐精神失常。
林啸的手指在战术板上顿住。
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炸响:【羁绊锚点预警——叶寸心,危险等级中(金蟒可能启动名誉献祭计划)】。
他看向叶寸心,她的狙击枪擦了三遍,枪托上的刻痕被擦得发亮——那是去年边境任务时,她替他挡弹留下的。这次我们不是去偷证据。他声音沉下来,是去收债。
凌晨三点的山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时,林啸蹲在十公里外的高地上,望远镜里的金蛇堡像头蛰伏的巨蟒。
哨塔突然亮起红灯,流浪汉的怒吼穿透风声:你们挖的不是坟,是军人的魂!下一秒,橙黄色烟雾腾起,把庄园笼罩成模糊的剪影。
巡查队已进入庄园大门。耳机里传来沈佳妮的声音,金蟒的副官正在骂娘,说谁让留死角。林啸放下望远镜,看见叶寸心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狙击枪背带在风里晃荡。我要跟你们进去。她声音很轻,却像钉子钉进岩石,我要亲手把硬盘砸在他脸上。
林啸刚要说话,战术手表再次震动。
系统提示跳出来:【检测到异常脑波频率——叶寸心,β波异常活跃(可能为应激性精神紊乱前兆)】。
他转头看她,月光下,她的瞳孔缩成针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狙击枪的保险栓,寸心?他轻声喊。
她猛地抬头,眼神却像穿过他,落在远处的金蛇堡上。父亲的婚书,我的墓碑,他以为能把我们钉在耻辱柱上。她的声音发飘,可他不知道...战狼的骨头,越敲越响。
林啸的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欧阳倩塞给他的医疗手环,不动声色地套在叶寸心手腕上。
手环贴肤的瞬间,她猛地一颤,像被烫到,却没挣脱。走。林啸转身,战术靴碾过碎石,收债的时间,到了。
军区政工会议室的顶灯在凌晨四点突然亮起时,投影屏上的蓝光映着众人紧绷的脸。
一份标注绝密的医疗报告被投在屏中央,最下方的诊断结论泛着冷光:【应激性精神障碍?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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