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晨光如酒,醉了长安,也醉了人心。
李隆基坐在御座上,手指摩挲着玉笛——那是杨玉环吹过的笛子,温润似水,却藏着刀锋般的记忆。
他闭眼,听见风穿过宫墙的声音,像一声叹息。
她来了。
不是脚步,是气息——带着梨花香、脂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
杨玉环站在殿中,裙裾轻扬,眉目如画,唇边一抹笑意不深不浅,恰似月影落在湖面。
“陛下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声音清冷,却不失温婉,像雪地里的一缕火苗。
李隆基笑了:“不必拘礼,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笛声。”
那一刻,他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鸿——不是害怕,而是某种久违的清醒。
笛音起时,天地皆静。
鼓点如战马奔腾,低吟似情人私语,忽而转为哀鸣,仿佛千军万马踏过亡魂之地。
李隆基怔住,眼中竟泛起泪光:“朕一生听过无数乐章,今日才知什么叫‘天籁’。”
可下一秒,他皱眉:“你是寿王妃。”
杨玉环垂眸,指尖微颤,却未低头:“臣妾明白。”
高力士低声进言:“不如让她出家修行,赐号‘太真’。”
李隆基沉默良久,终点头:“好主意。”
这不是恩宠,是陷阱。
她知道,他也知道。
后来,她搬离寿王府,再入宫门,成了贵妃。
宫中夜夜笙歌,连月亮都羞于露面。
有人说:“三千宠爱集一身,唯有一人能解圣心。”
但只有她知道,那不是爱,是囚笼。
她开始变得沉默,眼神越来越深,像一口枯井。
直到那天夜里,她在御花园独坐,望着满池残荷,忽然开口:
“陛下,您还记得我第一次吹笛时说的话吗?”
李隆基一愣:“什么?”
“我说——‘笛声不是为了取悦谁,是为了唤醒沉睡的灵魂。’”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割开了三十年盛世的假象。
李隆基怔住了。
原来她早就看穿了这一切。
不是不懂帝王之心,而是不愿做那被驯服的凤凰。
可命运从不给选择的机会。
杨氏一门飞黄腾达,三位姐姐封夫人,权势滔天,卖官鬻爵如市。
老臣拍案怒吼:“这不是做生意,这是拿国家当赌局!”
内侍苦笑:“您别急,听说连宫门都快被踩烂了,杨家门槛,比金銮殿还热闹。”
李隆基听到了吗?
没有。
他在梦里,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开元初年,那个年轻气盛、目光如炬的皇帝。
而杨玉环呢?
她看着母亲在堂前哭诉:“你爹当年救过你命啊!”
她冷笑:“可惜,我爸没活到今天。”
原来,她并非天生温柔。
她是被逼成这样的。
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降临。
杨昭,那个曾被人称为“废物点心”的堂兄,带着一封密信闯入皇宫。
他是杨家最后的希望,也是最危险的棋子。
“贵妃娘娘,”他跪在地上,浑身湿透,“我是张昭,不是杨昭。”
众人哗然。
杨玉环猛地站起,脸色苍白如纸:“你说什么?”
“我父亲死于冤狱,母亲改嫁杨家,我才被迫姓杨。”
他掏出一张旧卷宗:“这是我亲笔写的血书,上面有当年审案官员的指印。”
这杨昭有了骨气吗?
不是!
他是太懂人心——像一条蛇,贴着地皮爬行,却能在最冷的夜里咬住猎物的喉咙。
杨玄琰一死,他就天天往杨家跑,嘴上说着“照顾姐妹们”,实则眼里全是算计。
鼻尖闻到的是脂粉香,耳朵里听的是母亲临终前那句:“别忘了你是谁的孩子。”
可他记得的,只有那一张写满名字的账本:谁欠了钱,谁收了礼,谁在背后骂他废物点心。
尤其是虢国夫人——三姐没了丈夫,独守空闺,日子久了难免寂寞。
她眼角带泪,却不哭;唇边含笑,却不甜。
杨昭看懂了,那是欲火未熄的枯井,也是他翻身的梯子。
两人一来二去,竟有了私情。
没人知道他们如何开始,只知道后来那个夜晚——
烛光摇曳,她靠在他肩上低语:“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他答:“我只想活下来。”
谁也没想到,这层关系会成为日后翻天覆地的伏笔。
可惜啊,等杨氏一门飞黄腾达时,早就把这位穷亲戚忘得一干二净。
远在蜀地的杨昭,连回京城的路费都凑不齐,只能眼巴巴望着长安方向叹气。
风从剑南吹来,带着铁锈味和腐叶的气息,像是命运在嘲笑他:
你以为你是贵妃的亲人?不,你是她脚下的影子。
这时,剑南道出了个关键人物——鲜于仲通。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却偏偏慧眼识珠,觉得杨昭虽不成器,但底子不错。
“他不是蠢,”鲜于仲通对章仇兼琼说,“他是藏得太深。”
章仇兼琼一听是杨家的人,立刻拍板:“快请进来!这可是贵妃的亲族!”
随即任命他为推官,还送了一份厚礼,请他带去京城贿赂杨氏一门。
杨昭一听,眼睛都亮了——不是因为富贵,而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钥匙。
他连夜启程,马不停蹄赶往京城,路上连口水都不敢多喝,生怕耽误了时机。
舌尖尝到的不是水,是希望的味道;耳畔听见的不是马蹄声,是心跳的鼓点。
到了京师,第一件事就是分赃——兄弟姐妹每人一份,唯独虢国夫人那一份,格外厚重。
她说:“你倒是记着我。”
他笑:“我只记得你曾帮我擦过眼泪。”
果然,杨家人得了实惠,立马在皇帝面前夸赞章仇兼琼知恩图报,顺带提了一句:“那个杨昭,棋艺精湛,堪比国手!”
李隆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朕最爱下棋,召见一下。”
这一见不得了。
杨昭仪表堂堂,眉目清朗,眼神却藏着刀锋般的锐利。
他说话滴水不漏,几句恭维话下来,李隆基笑得合不拢嘴:“这小子,比我那几个皇子都懂什么叫‘察言观色’!”
可就在这一刻,杨玉环站在廊下,远远望着他。
她看见他嘴角那一抹笑意,不是谄媚,而是某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升迁,而是一场复仇。
当即提拔他为金吾兵曹参军,特许随时出入禁宫。
章仇兼琼也趁机攀附,被调入京任户部尚书——掌天下钱粮的要职,从此对杨家更是百依百顺,只要杨家开口,必优先满足。
可没人注意到,杨昭每次进宫,都会悄悄带走一件东西:
一枚铜钱、一张纸片、一句密语……
不是贪财,是在收集证据。
直到某日深夜,他在御花园角落发现了一卷残破的旧案卷。
手指触到纸页的一瞬,他浑身颤抖——
那是当年父亲冤死的卷宗,上面盖着“刑部”朱印,还有一个人的名字:
高力士。
原来,当年陷害杨父的,不只是权臣,还有皇帝身边的红人。
而此时此刻,杨玉环正坐在殿中,看着窗外飘落的梨花。
她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琴音,断续、破碎,却又异常熟悉。
那是她小时候常听的曲子——《忆故人》。
她起身走向殿门,推开时,风扑面而来,带着血腥与尘土的味道。
她问:“是你吗?”
杨昭立于阶前,低头拱手,声音平静如水:“娘娘,我不是来找您认亲的。”
“我是来告诉您——真相,已经醒了。”
那一刻,她终于哭了。
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她终于明白:
有些爱,从来不需要回报;有些恨,才真正值得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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