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舔着嘴角,一脸无辜:“陛下,您忘了?咱之前烧桥时放了个大招——‘断人路,留人心’,结果百姓觉得咱们可怜,自发送饭来了。”
“胡扯!”高力士一脚踹过去,“你那是断命路,不是留人心!”
这时,一个老妇人蹲在地上,把最后一碗稀饭递给一个小太监,眼里含泪:“陛下,吃吧,我们家只剩这点米了。”
小太监接过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进饭里。
李隆基心头一震,连忙掏钱:“来人,按市价付钱!”
话音未落——
“哇——”
哭声炸裂!
不是一个人哭,是几十个人一起嚎,声音凄厉得像是有人在背后掐住他们的喉咙。
这哭声一响,空气都凝固了。
连风都不敢吹了。
李隆基愣住,脸色煞白:“你们……这是咋了?”
老人郭崇景颤巍巍走出来,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塞进一只鸡蛋。
他跪下时膝盖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像敲响了一面丧钟。
“陛下啊!”他嗓音嘶哑,眼角挂着泪珠,“您知道为啥县令跑了么?”
李隆基摇头。
“因为他怕您问起一件事——‘为什么咸阳没人敢收留您’?”
众人大惊!
“为啥没人敢收留?”高力士低声问。
郭崇景冷笑一声:“因为朝廷早就下令:凡有接待逃亡皇族者,斩立决!”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仿佛听见了刀锋划破布帛的声音。
“那为什么百姓还敢送饭?”李隆基声音颤抖。
郭崇景抬头看他,眼中燃着火:“因为他们不是怕死,是怕您活得太久!”
全场寂静如冰。
“什么意思?”杨国忠额头冒汗,“你说清楚点!”
郭崇景缓缓站起,指着远处:“陛下,您还记得宋璟吗?那个敢当面骂您‘昏聩’的老头子?”
李隆基点头。
“那时他还在朝堂上说话,如今呢?死了三年了,尸骨都没人埋!”
“这不是废话吗?”杨国忠插嘴,“宋璟当年就是太刚烈,才被贬死。”
“错!”郭崇景猛地转身,目光如电,“他是被逼死的!因为他说了真话——安禄山要反,您不信!”
李隆基身体一晃,扶住树干,脸色惨白如纸。
“所以,”郭崇景继续说,“百姓不敢见您,是因为怕您查到他们曾偷偷藏过情报;
但他们送饭,是因为想让您知道——我们没忘您是谁!”
“等等!”高力士突然打断,“你说百姓藏情报?什么情报?”
郭崇景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几个字:
“河北兵变将至,速调禁军守潼关!”
所有人瞳孔骤缩!
“这……这不是安禄山的密信吗?”杨国忠惊叫,“你怎么会有?”
郭崇景苦笑:“这不是密信,是我们写的。我们每天都在写,偷偷塞进马蹄铁里,让驴子驮出去——就怕没人看懂!”
李隆基捂住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朕以为自己是天下之主,其实不过是囚徒。”
郭崇景跪在地上,额头贴地,声音哽咽:“陛下,您不是不知道真相,而是不愿意听真话。”
“我……”李隆基张口欲言,却说不出一个字。
那一刻,阳光照在他脸上,泪水滑落,滴在那张泛黄的纸上,墨迹晕开,像一朵盛开的梅花。
“我不是皇帝了。”他低声说,“我只是个父亲,一个迟来的父亲。”
人群中传来一阵抽泣,不是为了皇权崩塌,而是为了一段被遗忘的爱。
郭忠锦站在驿馆门口,手里攥着半块冷馒头,眼睛却像鹰一样盯着李隆基——不是那种谄媚的盯,而是带着点“你这皇帝有点不对劲”的审视。
他开口了:“陛下,您知道为什么我刚才说‘人心比刀子还快’吗?”
李隆基一愣,嘴角抽了一下:“因为……你饿得发疯?”
郭忠锦摇头,嘴角翘起一个古怪弧度:“不,是因为我看见您饭后擦嘴时,手指微微颤抖。”
“哈!”李隆基笑出声,“这也能看出朕心虚?”
“能。”郭忠锦眼神一沉,“您怕是连自己都骗不过。”
空气突然安静。
风停了,虫鸣也哑了。
连隔壁鼾声如雷的老厨子都睁开了眼,仿佛听见了某种命运的低语。
“你说什么?”李隆基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夜色里的鬼魂。
郭忠锦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里,一道旧疤蜿蜒如蛇,藏在粗布麻衣下,若隐若现。
“我曾是哥舒翰帐前亲卫。”他说,“潼关破的那一夜,我在火光中逃出来,看到一个人被绑着拖走——那人穿着金甲,脸上全是血,但眼睛亮得吓人。”
“那是谁?”李隆基喉结动了动。
“是你最信任的人。”郭忠锦一字一顿,“张均。”
李隆基猛地站起,椅子翻倒的声音清脆得像一声叹息。
“不可能!张均早死了!”他吼道,嗓音嘶哑,“他是叛军带去洛阳的俘虏,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郭忠锦笑了,笑声不大,却像一把钝刀割进耳朵里:“陛下,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叛军要特意留下他?为什么他们明明可以杀了他,却偏偏把他当成礼物送回长安?”
“为什么?”李隆基喃喃自语。
“因为他手里有东西。”郭忠锦凑近一步,鼻尖几乎碰到李隆基的额头,“一封密信,写给您的,用的是您小时候最爱吃的桂花蜜封口。”
李隆基脸色变了,白得像纸。
“那封信……”他声音抖得不像话,“是我母亲临终前托付给张均的,只有我能看懂。”
郭忠锦点头:“所以你们都在找他,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找那封信。”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李隆基瞪着他,眼里全是血丝。
郭忠锦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残破的绢帛,上面墨迹斑驳,但字迹清晰可辨:
“若见此信,请速召太子入宫,勿信奸佞之言。汝母死非自然,毒在椒房。”
李隆基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块绢帛。
“这是……这是真的?”他声音哽咽,“我娘当年病重,太医说是急症,可后来听说她喝过一碗温汤……”
“那碗汤,就是张均亲手端来的。”郭忠锦冷冷道,“他不是叛徒,他是替你挡箭的人。”
李隆基跪了下来,膝盖撞地的声音闷闷的,像一颗心碎裂的声音。
“我不信!”他嘶吼,“我不信!我娘怎么会……怎么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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