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等火势蔓延到对面,李隆基就怒了。
他一把揪住杨国忠的衣领(虽然只揪住了半截),眼神锐利如刀:“你疯啦?百姓还在桥那边呢!你要把他们全烧成烤串吗?”
杨国忠脸皮一抽,干笑两声:“陛下……我这不是怕贼人追上来嘛。”
“怕?”李隆基冷笑,“你怕的是自己脑袋掉不掉吧!”
他转身对高力士说:“去,把火灭了,不然朕今晚睡不着觉,梦见全是焦糊味儿。”
高力士点头如捣蒜,拎着水桶冲进火海,活脱脱一个现代版消防员,只不过穿的是太监服。
然后他们赶路,饿得前胸贴后背,终于进了咸阳城。
太阳晒得人脸发烫,空气里飘着一股酸菜汤混着灰尘的味道——那是绝望的味道。
李隆基摸了摸肚子:“王洛清呢?怎么还不来接驾?”
宦官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
“报——”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跑来,喘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陛、陛下……咸阳县令跑了!王洛清也跑了!”
李隆基愣住,嘴唇微微颤动,像一根快断的琴弦。
“跑了?你们这些废物,连个县令都管不住?”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已没有愤怒,只剩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算了,”他说,“咱们自己找吃的。”
于是,杨国忠这个昔日宰相,此刻却成了最接地气的外卖员。
他圆滚滚的身体在街巷间艰难挪动,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像是踩在棉花糖上。
终于,他在一家摊子前停下,掏出铜钱,指着胡饼喊:“给我五个!”
摊主抬头一看,吓得差点把锅铲扔了:“大人……这饼已经卖光了。”
“啥?!”杨国忠瞪眼,“你是不是想让我当场表演跳楼?”
摊主慌忙递上最后一个胡饼,杨国忠接过,咬了一口,嚼得嘎吱响,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笑容:“嗯……不错,有点像我家厨房里的炭灰味道。”
回到营地,李隆基看着那块干巴巴的胡饼,皱眉道:“这就是朕的早餐?”
杨国忠舔舔嘴唇:“陛下,您要是觉得不够香,我可以给您讲个笑话。”
“讲!”李隆基叹了口气,“总比饿死强。”
杨国忠清了清嗓子:“从前有个皇帝,吃了一顿饭,结果发现饭里有头发……”
“停!”李隆基打断,“别说了,我闻到了——是你身上那股汗味儿混合着胡饼的霉味儿,真香!”
众人哄堂大笑,笑声中藏着泪。
夜幕降临,寒风吹过,吹得帐篷呜呜作响,像极了某个亡魂在哭诉。
李隆基坐在角落,手里攥着那张残破的地图,上面写着“长安”二字,已被泪水浸湿。
高力士默默靠近,低声问:“陛下,您后悔吗?”
“后悔?”李隆基苦笑,“我不后悔离开长安,但后悔没能带走一个人。”
“谁?”
“我的女儿——宁亲公主。”他声音低沉,“她本该随行,却被杨国忠拦下,说是‘女眷不宜长途跋涉’……呵,现在想想,他是怕我看到她哭得太惨。”
高力士怔住,眼中泛起泪光。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急促而沉重。
是个年轻宦官,浑身泥泞,怀里抱着一封信。
“陛下!”他跪倒在地,“这是宁亲公主写的信!”
李隆基颤抖着手拆开信封,纸张脆裂的声音如同命运的叹息。
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父皇,若你还记得我,便请记住——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是你唯一的孩子。”
李隆基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嘶哑:“什么意思?”
那宦官哽咽道:“公主说,当年宫中传言她是庶出,实则……她是您与一位宫女私生的女儿,因身份敏感,一直藏匿于掖庭。”
全场寂静。
李隆基缓缓起身,走到桥边,望着远方黑沉沉的夜空。
风吹乱了他的鬓角,也吹开了尘封多年的记忆——那个雨夜,他曾偷偷见过一个哭泣的小女孩,她叫“阿宁”,是他唯一不敢承认的名字。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难怪她从来不叫我爹。”
杨国忠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嘴唇哆嗦:“陛下,我不是故意隐瞒……我只是怕您伤心。”
“怕?”李隆基回头看他,目光如炬,“你现在才明白什么叫‘怕’?你以为烧桥能挡住敌人,却挡不住人心。”
杨国忠低头,眼泪砸在地上,像一颗颗滚烫的石头。
那一夜,李隆基没有吃饭,也没有睡觉,只是坐在桥头,听着风声,想着女儿的脸。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在便桥上,映出一道金色的影子。
李隆基缓缓站起,轻声道:“高力士,传旨——从此以后,不再提‘宁亲公主’这个名字,改称‘阿宁’。”
高力士愣住:“陛下……这是为何?”
“因为她不是公主,她是我的女儿。”他说完这句话,眼角滑下一滴泪,落在地上,瞬间蒸发,仿佛从未存在过。
众人沉默良久,忽然有人低声唱起一支古老的歌谣: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歌声悠扬,穿透晨雾,直抵人心。
那一刻,所有人都哭了。
就在众人饿得眼冒金星、连口水都快流成河的时候——
“哗啦!”
一队百姓提着破筐烂篮子,从巷子深处涌出来,像一群被风吹醒的蚂蚁。
他们手里拎的是啥?
粗茶、淡饭、小米粥、豆饼、还有一捆蔫了的老白菜——
那味道啊,不是香,是酸臭混合着泥土气,闻着像谁家灶台漏了火,又像刚翻过坟地的风。
皇子皇孙们眼睛瞬间亮了,一个个扑上去抢食,手比嘴快,嘴里喊着:“别抢!我先吃的!”
“你懂个屁!我是太子!”
“你是狗太子!”
场面一度混乱,简直比长安城里的早市还热闹。
可奇怪的是——
他们吃得满嘴油光,却还是没饱,一个个眼巴巴瞅着百姓,眼神里全是渴望:
“还有吗?”
“再给点呗!”
李隆基皱眉,眉头拧成了麻花:“这哪来的饭?怎么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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