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卖菜的老张正蹲在筐前拾掇烂菜叶，突然听见巷口传来“轰隆”一声——李忠被两个打手踹翻在菜摊前，筐里的白菜滚了一地，沾了泥和血。
“还跑？”打手的短棍砸在李忠背上，闷响传得老远，“欠赌债还想跑？”
李忠疼得嗷嗷叫，爬起来就往鱼市里头冲，顺手掀翻旁边的豆腐摊，白花花的豆腐撒在地上，被打手踩得稀烂。豆腐坊的王婶尖叫起来：“这是我家今天的活计啊，你们赔！”
“别挡道！”李诚跟在后面，额角淌着血，胳膊被打手扯得脱了臼似的疼，路过馒头摊时，一把抓过两个热馒头，塞给李忠一个，“哥，先垫垫，跑不动了！”
馒头铺的刘叔气得直跺脚：“李诚！你还我馒头！那是给我孙儿留的！”可看着追过来的打手，又赶紧缩回去，拉着孙儿往摊后躲——谁都知道，赌坊的人惹不起，李家兄弟更是疯狗，被盯上没好果子吃。
高睿正蹲在肉摊后磨屠刀，听见动静抬头时，李忠已经撞翻了好几个摊子，一路往这边奔来。他赶紧把屠刀往案板下藏，刚要让高霜往后躲，李忠就扑到了肉摊前，后背又挨了一棍，疼得直抽气。
“高屠户！借我点钱！”李忠抓着高睿的胳膊，“赌坊的人要卸我胳膊！你帮我这回，以后你有事我们兄弟俩一定帮你！”
高睿想甩开他，可李忠攥得死紧：“我没钱。”他内兜藏着30文——昨晚在码头扛了半宿活，是高霜的当归钱，差一文都抓不到药。
“你放屁！”李诚瘸着腿跑过来，看见高睿内兜鼓起来的地方，眼睛一下子红了，“那不是钱袋？你藏钱！王婶、刘叔都被你借过，凭啥不借我们？”
旁边的商贩都围了过来，却没人敢说话。卖菜的老张偷偷拽了拽高睿的衣角：“别借！这俩货欠了多少债都不知道，借了就是肉包子打狗！”可声音太小，被打手的骂声盖了过去。
“还磨蹭？”打手追上来，短棍敲在案板上，震得狗肉都晃了晃，“今天不还钱，就把你们俩的胳膊留下第抵债！”
李忠一听更急了，突然掀翻高睿的肉摊，狗肉滚了一地。高睿瞬间红了眼——这是他今天的生计。他刚要发作，就听见高墨的声音：“哥！”
高墨背着书包正要去私塾路过了鱼市，手里还攥着砚台——今早先生让带砚台练字，刚走到巷口就看见肉摊被掀，李忠正揪着高睿的胳膊。他想都没想，举起砚台就冲过去，砸在李诚的后脑勺上。
“咚”的一声，砚台碎了，墨汁溅了李诚一脸。李诚疼得“嗷”一声，捂着后脑勺转过身，眼里满是凶光：“小兔崽子！敢打我？”
他冲上去就要打高墨，高睿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别碰我弟！”两人推搡起来，李诚的指甲掐进高睿的肉里，高睿的棉袄被扯得歪了，内兜的蓝布钱袋掉了出来，30个铜板滚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响。
“钱！”李忠眼睛一亮，扑过去就捡铜板，“够了够了！这30文先还上，剩下的我明天还！”他把铜板塞给打手，哈着腰赔笑，“大哥，您通融通融，明天我一定凑齐剩下的20文！”
打手掂了掂铜板，又看了看李诚流血的后脑勺，啐了一口：“算你们走运！明天要是凑不齐，看看你们的胳膊和腿在不在！”说完，转身走了。
李忠松了口气，刚要跟高睿说什么，就看见高墨护在高睿身前，手里还攥着砚台碎片：“你们别想欺负我哥！”
李诚气得直跺脚：“小兔崽子，你还敢瞪我？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今天就揍你！”
高睿没理他们，弯腰捡地上的狗肉。高霜蹲在旁边帮着捡，眼泪掉在狗肉上，却不敢哭出声——她知道，肉摊被掀了，今天没收入，钱又被抢了，她的当归钱又得拖了，而她更心疼的是他的哥哥。
旁边的商贩都松了口气，却没人敢过来帮忙。卖菜的老张叹了口气，把滚到脚边的白菜捡起来，递给高睿：“高老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先把摊子收拾好，今天我多送你把青菜，给你妹妹熬汤。”
“谢谢张叔。”高睿接过白菜，声音有点哑。
王婶也走过来，递过一块豆腐：“这是剩下的，你拿回去给弟妹吃，别饿坏了。”
高睿接过豆腐，心里一阵暖，却又一阵酸——他不想欠人情，可现在，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李忠看着这阵仗，有点不自在：“高屠户，今天谢了，这钱我记着，改天我赢回来加倍奉还。”
“不用还了。”高睿头也不抬，捡着地上的狗肉，“以后别再来找我。”
李忠还想说什么，被李诚拽了拽胳膊：“哥，走吧，明天还得凑钱呢。”两人转身走了，李诚走的时候，还不忘瞪了高墨一眼。
高墨看着他们的背影，攥紧了拳头：“哥，以后别理他们！”
高睿点点头，把捡好的狗肉放在案板上，又把碎砚台收起来——那是高墨攒了很久的钱买的，现在碎了，又得重新买。他摸了摸内兜，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高霜的当归钱没了，今天的生计也没了，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高霜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拉了拉他的袖子：“哥，我没事，药可以再拖几天，咱们先把摊子收拾好，明天再想办法。”
高睿看着妹妹冻得发红的脸，又看了看高墨攥紧的拳头，深吸一口气：“好，咱们先收拾摊子。”
旁边的商贩也都过来帮忙，有的捡狗肉，有的帮着扶正肉摊，有的递热水。高睿看着他们，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多难，都要撑起这个家，不能让弟妹受委屈，也不能让这些帮他的人失望。
他想起秦珂昨天说的话，码头还有活，一趟50文。或许，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出路了。他抬头看了看天，晨光已经亮了，鱼市渐渐热闹起来，可他的心里，却沉甸甸的——未来的路，还很长，也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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