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工厂里，工人们三班倒，不眠不休。
水力锻锤的轰鸣，日夜不绝。
一座座熔炉的火光，将地下洞窟映照得如同炼狱。
一箱箱弩箭和矛头，被源源不断地从生产线上运出，送往军械库。
城外的士兵们，在列昂的指挥下，进行着高强度的适应性训练。
他们学习如何快速给神臂弩上弦，学习如何在壕沟中作战，学习如何结成新的、专门克制骑兵冲锋的“长矛方阵”。
战争的阴云，笼罩在灰石城的上空。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肃杀，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亢奋。
然而，这份亢奋，并不属于所有人。
地下基地的另一角，临时搭建的“劳动团”营地里，恐慌正在蔓延。
“完了，全完了！贵族联军打过来了！”
“听说有好几千人，还有魔法师！我们这点人，怎么可能挡得住？”
“城要是破了，我们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把我们这些‘叛徒’全都吊死？”
这些刚刚才从“俘虏”的身份中挣脱出来，对未来生活抱有一丝幻想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战争阴影，彻底击垮了。
他们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似乎在顷刻间就要化为泡影。他们不想打仗，更不想为姜源陪葬。
骚动，在人群中滋生。
甚至有人开始秘密商议，是不是该趁乱逃跑，或者干脆里应外合，向贵族联军献上投名状。
雷纳德，这位名义上的“副团长”，试图安抚众人，却收效甚微。
他的话语，在巨大的恐惧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营地里的气氛即将失控的当口，姜源来了。
他没有带卫兵，只身一人，平静地走进了营地。
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六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他，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恐惧、怨恨、依赖，还有一丝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望。
“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
姜源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营地。
“你们怕城破了，自己会死。你们怕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积分，换来的新生活，会一夜之间回到原点。你们甚至在怨我，怨我把你们卷进了这场战争。”
他的话精准地剖开了众人内心最隐秘的想法。
许多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今天来，不是要给你们灌输忠诚，也不是要强迫你们为我卖命。我只是来告诉你们一个事实，并且给你们一个选择。”
姜源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事实就是，贵族联军来了。他们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惩罚我，而是为了摧毁这里的一切。摧毁能让你们吃饱穿暖的食堂，摧毁能给你们发薪水的工坊，摧毁能让铁水像河一样流淌的高炉。他们要摧毁的，是你们眼中那份‘不该有’的希望。”
“他们会把这里夷为平地，然后，把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重新变成一无所有的奴隶。因为在他们眼里，你们，和我一样，都是不守规矩的贱民。”
一番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姜源的话语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煽动，全都是最冰冷、最赤裸的现实。
“现在，我给你们选择。”
姜源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你们可以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躲进最深处的矿洞里。我会派人给你们送去足够的食物和水。你们可以躲在那里，一直等到战争结束。是生是死，全凭运气。”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
“第二，走出这个营地，去军械库，领取武器。不是长剑，不是骑士枪，而是你们亲手制造出来的长矛和神臂弩。你们不是为我而战，也不是为灰石城而战。你们是为你们自己的饭碗而战，为你们的薪水而战，为你们用积分换取自由的权力而战！”
“拿起武器，去守住那条能生产出铠甲的流水线，去守住那座能让你们吃上肉的食堂！去守住你们……自己的未来！”
整个营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针落可闻。
每个人都在剧烈地喘息，他们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神中的恐惧和犹豫，正在被一种更为滚烫的情绪所取代。
是啊，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就是为了那口饱饭，为了那份能寄回家的薪水，为了那个遥远但却看得见的自由吗？
而现在，有人要来砸掉他们的饭碗，抢走他们的钱，撕碎他们的希望。
这，谁能忍？
沉默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大人，我们……我们这些俘…哦不，我们这些人，也能拿武器吗？”
站出来说话的，是那名脸上带着刀疤的步兵老兵。
他是在俘虏营里，第一个选择相信姜源的人。
姜源看向他，点了点头：
“只要你们敢拿，我就敢给。”
老兵深吸一口气，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出了营地，朝着军械库的方向，大步走去。
他的行动，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涟漪。
“干他娘的！老子好不容易能顿顿吃肉了，谁敢抢老子的饭碗，老子就捅穿他的喉咙！”
“算我一个！俺还要攒钱回家娶婆娘呢！”
“为了积分！”
一个人，两个人，十个人，一百个人……
越来越多的人，默默地站起身，跟在了老兵的身后。
他们的步伐，从犹豫，到坚定，最后汇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雷纳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他终于明白，姜源建立的，根本不是一支军队。
他建立的，是一个以“利益”为纽带，以“希望”为驱动的，恐怖的战争集合体！在这里，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战，因此，每个人都将悍不畏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灰石城上空，那片被战争阴云笼罩的天空，毫无征兆地，被一道璀璨的金光撕裂。
“轰隆——”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宏大声响，传遍了整个泰拉瑞亚大陆。
无论是正在灰石城备战的士兵，还是远在平原上集结，正准备发起进攻的贵族联军，所有人都骇然抬头。
只见天穹之上，一座巨大无比，散发着无尽威严的金色石碑，缓缓浮现。
文明丰碑！
它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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