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几度相思,君不负 > 第三章 银铃烙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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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极轻、极低,却仿佛淬了万年寒冰,又燃着地狱业火的叹息,在黑暗中幽幽响起:

“苏……苏?”

两个字,被他舌尖缓慢地碾磨出来,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眷恋,又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偏执。他缓缓抬起手,将那只沾着胤国战场泥土的银铃举到眼前。黑暗中,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盯着那小小的银铃,瞳孔深处,仿佛有沉寂已久的火山轰然喷发,熔岩翻滚,焚尽一切理智。

“终于……”他嘴角缓缓扯开一个弧度,冰冷,扭曲,却带着一种病态的狂喜,“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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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永巷深雪

冰冷的画面瞬间撕裂黑暗,蛮横地闯入脑海。

是萧国皇宫最偏僻的永巷。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鹅毛般的雪片无休无止,将朱红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都染成一片死寂的苍白。

小小的萧烬渊,裹着一件明显不合身、打着补丁的旧棉袄,赤着脚,蜷缩在结满冰凌的浣衣局台阶角落。脚趾冻得乌紫,肿得像萝卜。几个衣着光鲜的皇子公主围着他,嘻嘻哈哈地往他身上扔着雪球,雪球里还裹着尖锐的碎石。

“野种!滚出皇宫!”

“你娘是个贱人!你也是个小贱种!”

“父皇说了,你根本不是龙种!”

刺耳的谩骂伴随着冰冷的雪块砸在身上、脸上。他死死咬着下唇,不哭,也不求饶,只有那双过早被世事磨砺得冰冷的眼睛里,燃烧着与年龄不符的恨意和倔强。

突然,一个裹着坚硬冰块的雪球狠狠砸中他的额头!温热的血瞬间涌出,混着融化的雪水,蜿蜒而下,模糊了视线。

“渊儿——!”一声凄厉绝望的哭喊从不远处传来。

一个穿着素白衣裙、形容枯槁的女子跌跌撞撞地冲过来,用单薄的身体死死护住他。是母妃,曾经艳冠后宫的时贵妃。此刻的她,眼窝深陷,脸色蜡黄,早已被无休止的猜忌和冷落折磨得形销骨立。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他!他是陛下的骨血啊!”母妃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泣血的悲鸣。

“时氏,你还有脸提陛下?”一个穿着华丽宫装、容貌艳丽却眼神刻毒的女人在一群宫人簇拥下款款走来,正是宠冠后宫的刘贵妃。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子,嘴角噙着恶毒的笑,“陛下早就疑心这小野种的来历了!一个心里装着别的男人的贱婢,生下的孩子,也配叫龙种?”

她走到近前,猛地伸出手,一把扯下母妃发髻上唯一的一支素银簪——那是母妃心上人当年所赠!簪子被狠狠掼在地上,刘贵妃尖利的鞋跟狠狠碾了上去,精美的簪子瞬间扭曲变形。

“看清楚了吗?你的情郎,就像这支簪子,早就被碾进泥里了!你和你生的这个小杂种,也只配在这永巷里,和这些贱婢一起烂掉!”刘贵妃尖刻的笑声在风雪中回荡,刺耳至极。

母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极致的屈辱和绝望。她死死抱着萧烬渊,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他冰冷的额头上,混着鲜血,灼痛了他的皮肤。

“渊儿…我的渊儿…是娘对不起你…对不起…”母妃的哭声越来越微弱,最终化为无声的哽咽。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被彻底碾碎尊严的母妃,抱着高烧昏迷的他,在永巷冰冷的破屋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的眼睛至死没有闭上,空洞地望着漏风的屋顶,里面盛满了无尽的哀伤、不甘和……解脱。

而那个被他称作父皇的男人,萧炎,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只在母妃死后,才假惺惺地下了一道薄葬的旨意,甚至不允许她的灵柩葬入妃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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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漠北寒夜·红莲初绽

玄冰玉台上的萧烬渊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银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骨节嶙峋,仿佛要捏碎这冰冷的金属。母妃的泪和血似乎还灼烫着他的灵魂,但紧接着,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带着漠北凛冽的风雪和生命的光热,强势地覆盖了那彻骨的寒冷。

极北之渊,万年冻土。寒风如同裹着冰刀的巨兽,咆哮着撕裂营帐。十六岁的萧烬渊躺在简陋的行军榻上,面如金纸,嘴唇乌紫,裸露的胸膛上,一道从肩胛斜劈至肋下的狰狞伤口正泛着诡异的幽蓝,皮肉翻卷,边缘不断渗出带着腥臭味的黑血。这是漠北毒蝎王的尾钩留下的致命伤,剧毒已侵入心脉。随军的御医们束手无策,围在榻前,脸上写满了绝望。

“殿下…毒入心脉,回天乏术了…”老军医声音颤抖,老泪纵横。

意识在剧痛和冰寒中沉浮,死亡的阴影浓稠得化不开。就在他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时,帐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凛冽的风雪卷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清亮如碎玉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让开!”

模糊的视线里,闯入一道纤细的身影。她裹着厚厚的白色狐裘,兜帽下露出一双清澈如寒潭、却又燃烧着灼灼火焰的眼眸。风雪在她身后呼啸,她却像一株破开冻土的红莲,带着勃勃生机撞入这死寂的营帐。

是附近村落的女医者,苏苏。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医术通神,尤其擅长解毒。

她毫不避讳地冲到榻前,无视众人惊愕的目光,迅速检查伤口。看到那幽蓝的毒痕蔓延至心口,她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取火!烈酒!银刀!还有,我带来的那匣子药!”她的命令简洁有力,带着一种天生的权威。

营帐内瞬间忙碌起来。苏苏解开狐裘,露出一身素净的布衣。她净手,点燃烈酒,将一柄薄如柳叶的银刀在火焰上反复灼烧。火光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会很疼,忍着。”她对上萧烬渊涣散的目光,声音依旧清冷,却奇异地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

没有麻沸散,银刀直接划开他发黑肿胀的皮肉,剜去腐肉。剧痛让萧烬渊的身体猛地弓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汗水瞬间浸透衣衫。苏苏的动作却稳如磐石,快、准、狠!黑紫色的毒血被不断挤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接着,她打开那个古朴的药匣,取出几颗殷红如血的莲子状药丸,毫不犹豫地捏碎,将药粉混合着烈酒,一点点敷在清理干净的伤口上。药粉接触血肉的瞬间,发出滋滋的轻响,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伴随着钻心的剧痛席卷全身!萧烬渊闷哼一声,几乎昏厥过去。

苏苏又从匣底取出一枚细长的金针,针尖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她凝神屏息,金针精准地刺入他心口周围的几处大穴!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律。

随着金针的刺入,一股温和却无比坚韧的力量,如同潺潺暖流,强行护住了他即将被剧毒摧毁的心脉!与此同时,她左手的食指指尖,竟凭空凝出一朵小小的、虚幻的红色莲花!莲花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生命之光!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苏苏将这朵虚幻的红莲,轻轻按在萧烬渊心口的伤处!

“嗡——!”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鸣。红莲瞬间融入他的身体!一股澎湃而温暖的生命力如同潮水般涌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深入骨髓的冰寒和剧痛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迅速消融!伤口处诡异的幽蓝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翻卷的皮肉边缘竟开始泛起健康的淡粉色!

奇迹!这是真正的起死回生!

萧烬渊涣散的眼神瞬间凝聚,他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磅礴的生命力在自己体内奔涌,驱散着死亡。他的目光,死死锁在眼前这个面容清丽、眼神却坚毅如磐石的女子身上。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光洁的额角,那专注而神圣的神情,如同九天之上垂怜众生的神女,深深烙印在他濒死复生的灵魂深处。

“好了,命暂时保住了。”苏苏长舒一口气,身体晃了晃,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消耗极大。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手腕上,一枚小巧的银铃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叮铃声。那铃铛的纹路,古朴而神秘。

萧烬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铃铛吸引。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心口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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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铃系情丝

养伤的日子,成了萧烬渊灰暗生命中唯一的光。他住在苏苏村落旁临时搭建的木屋里。每日,苏苏都会准时前来,为他换药、施针,调配汤药。她话不多,总是安静地做着事,神情专注,偶尔指点他几句活动筋骨的导引之术。

漠北的落日壮丽而苍凉,将无垠的雪原染成一片赤金。萧烬渊常常倚在门边,看着苏苏在院中处理草药。她纤细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动作麻利而优美。她手腕上的银铃随着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叮叮当当,如同最动听的乐章,一声声敲在他沉寂已久的心湖上。

“苏苏,”一日换药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你的医术,惊世骇俗。为何甘愿屈居在这苦寒之地?”

苏苏包扎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看向他:“医者,悬壶济世,何分地域?这里的人需要我,我便在这里。”她的回答平静而坦然,仿佛天经地义。

“跟我回中原吧。”萧烬渊脱口而出,眼神灼热,“在那里,你能救治更多的人,不必受这风霜之苦。我会……护你周全。”“护你周全”四个字,他说得格外郑重,仿佛一个誓言。

苏苏却轻轻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疏离的微笑:“殿下身份贵重,中原之地,波谲云诡。苏苏习惯了这里的简单清净。况且……”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苍茫的雪原,“我的根,或许就在这里。”

她的拒绝像一根细小的针,刺了一下萧烬渊的心。但他没有强求。他深知中原宫廷的险恶,自己羽翼未丰,确实无法确保她的绝对安全。他不想让她成为下一个母妃。

临别前夜,月色清冷。萧烬渊站在木屋前,将一只锦盒郑重地放到苏苏手中。里面是一枚触手温润、雕琢着古老龙纹的玉佩。

“此乃母妃遗物,名为‘同心龙玦’。”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情愫和承诺,“以此为凭。待我南境战事平定,扫清障碍,明年此时,我必亲来迎你,十里红妆,娶你为妻。”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等我。”

苏苏看着锦盒中的玉佩,又抬头看向他眼中炽热的火焰,清冷的眸光微微闪动,似有波澜。她沉默片刻,解下了自己腕间那枚从不离身的银铃,放入萧烬渊的掌心。

“铃名‘解忧’。”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愿它伴你,解烦忧,佑平安。我……等你回来。”

银铃入手微凉,纹路与他掌心的龙玦玉佩,在月光下竟隐隐呼应,仿佛天生一对。萧烬渊紧紧握住那枚带着她体温的银铃,如同握住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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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白发烬渊

画面陡然碎裂!如同被重锤击打的琉璃!

南境的战事异常惨烈,但也终于在他铁血手腕下走向终结。凯旋的号角尚未吹响,一道来自漠北的、染着风沙气息的密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扎进了萧烬渊的心脏!

“主上!漠北急报!苏苏姑娘……村落遭狼群夜袭……姑娘为救村中孩童……力竭……殁了!”

轰——!

世界在萧烬渊眼前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他僵立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凯旋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将士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噗”地一声喷了出来,溅在手中紧握的、还带着漠北风霜气息的银铃上。

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主上——!”

亲卫的惊呼变得遥远。

再醒来时,已是三日后。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如鬼、毫无生气的脸。而最刺眼的,是鬓边那几缕一夜之间蔓延开来的、如同漠北寒霜的……白发。

心,彻底死了。随着漠北的风雪,埋葬在那个名叫苏苏的女子身边。

“殁了……她死了……”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银铃,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什么储君之位,什么宏图霸业,在她消逝的那一刻,都化作了毫无意义的尘埃。

宫中的流言蜚语如同毒蛇般蔓延开。“皇储修炼邪术,走火入魔,一夜白头!”“定是遭了天谴!”萧炎在刘贵妃的蛊惑下,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蠢蠢欲动想要废储。然而,当萧烬渊拖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身躯,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南境血腥煞气踏入金殿时,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扫过众人,那里面不再有少年的锐气,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死寂和疯狂,所有心怀鬼胎的人,包括萧炎,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竟无人敢与之对视!

他羽翼已成,掌控着庞大的暗网和军中的绝对忠诚。萧炎,暂时只能压下心思。

从那以后,萧烬渊如同换了一个人。他变得更加深沉,更加阴郁,也更加……不择手段。他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游走在权力与黑暗的边缘。他疯狂地搜集着天下所有关于起死回生、逆天改命的禁术秘闻,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一根名为“希望”的稻草,哪怕那稻草通向的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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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谶语·剜心灯启

希望的火种,最终在胤国那座名为慈恩的千年古刹中,被点燃。

萧烬渊孤身一人,如同朝圣者,也如同绝望的赌徒,踏入了香烟缭绕的慈恩寺。他避开了香客,直入后山一处几乎被藤蔓掩盖的幽僻禅院。院中古松下,一位形容枯槁、仿佛与古树融为一体的老僧——了凡大师,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浑浊,却又仿佛洞穿了时空,直直落在萧烬渊紧握银铃的手上。

“施主所求,逆天而行。”了凡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只要能再见她,逆天,焚身,碎魂,烬渊无悔!”萧烬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

了凡沉默良久,枯槁的手指指向禅房深处一方被厚重尘埃覆盖的石板。石板之下,竟隐藏着一个通往地底的石阶。

幽暗的地宫中,空气冰冷而陈腐。了凡点燃了一盏如豆的油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中央一座巨大而诡异的石台。石台上,刻满了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的血色符文,构成一个令人望之生畏的庞大阵法。阵法的核心,是九个凹陷的灯座。

“此阵,名‘剜心求缘’。”了凡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宫中回荡,带着非人的冰冷,“需以心头精血为引,十年阳寿为一灯油,点燃九盏‘剜心灯’,方能逆转时空碎片,强改因果,寻回命定之人。”

萧烬渊看着那狰狞的阵法,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近乎虔诚的疯狂光芒。

“然天道不可欺,强求必有反噬。”了凡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萧烬渊,“阵法启动,你与她之间,将结下‘业火焚心’之契。她生,你承其痛;她死,你必先殉!生生世世,纠缠不休,直至魂飞魄散!此乃‘红莲业火’,焚两世未了情!施主,可还愿往?”

萧烬渊笑了。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苍白而妖异。他缓缓抬起手,抚上自己心口,指尖冰冷。

“业火焚心?生生世世?”他低语,如同情人间的呢喃,眼神却亮得骇人,“求之不得!我萧烬渊,甘之如饴!”

他猛地抽出腰间匕首,寒光一闪!锋利的刃尖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左胸!剧痛袭来,他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滚烫的、带着心头精粹的血液,顺着匕首的凹槽,精准地滴落在阵法核心的符文上!

嗤——!

血液接触符文的瞬间,如同冷水滴入滚油!整个地宫猛地一震!那些血色符文骤然亮起妖异的红光,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疯狂扭动!

“以吾心头血为引!”萧烬渊的声音带着剧痛的颤抖和极致的疯狂,响彻地宫。

“燃十年阳寿为灯油!”

“剜心求缘!逆天改命!”

“红莲灼梦,焚渊剑醒,逆鳞书现,剜心灯亮——”

他死死盯着那逐渐被自己心血染红的第一个灯座,眼中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一字一句,如同泣血的诅咒,又似最深情的呼唤:

“苏苏,等我……接你……回家!”

第一盏剜心灯,在阵法核心,幽幽燃起。豆大的火苗,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由鲜血凝成的暗红色,跳跃着,映照着萧烬渊苍白如纸却无比疯狂的脸庞,和他鬓边刺目的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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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宫中。

萧烬渊缓缓松开紧握银铃的手。铃铛带着他的体温,安静地躺在他苍白的掌心。他闭上眼,地宫中剜心之痛和燃命之灼仿佛再次席卷而来,但这一次,痛苦中却夹杂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喜。

他抬起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那枚从不离身的“同心龙玦”玉佩。玉佩温润,上面古老的龙纹在黑暗中流转着微光。他将玉佩缓缓靠近掌心的银铃。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共鸣震颤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玉佩和银铃上的纹路,在接触的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激活,同时亮起一丝微弱的、同源的红光!那光芒的形态,赫然与苏苏当年指尖凝出的虚幻红莲,以及苏见微腕间那枚朱砂剑纹,如出一辙!

萧烬渊猛地睁开眼,深不见底的眸中,所有的死寂和疯狂都沉淀下去,化为一片令人心悸的、志在必得的幽暗深渊。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收紧,将银铃和玉佩一同死死攥在掌心,仿佛要将它们融入自己的骨血。

他抬起头,望向胤国的方向,唇边勾起一抹冰冷而偏执的弧度,无声地宣告:

“苏苏,这一次,无论你是神是鬼,是劫是缘…”

“我既以骨血为楔,劈开这天道牢笼将你寻回…”

“你,便再也休想逃开。”

“生生世世,你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