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雪还未彻底停歇,一道裹挟着血腥与阴谋的惊雷,已狠狠劈在了胤国都城的上空!
“八百里加急!漠北王……遇刺身亡!凶手……冠军侯谢云驰!”
金殿之上,胤帝胤辰手中的急报颓然滑落,脸色铁青如铁。王后,那位来自漠北、性情刚烈的公主,在听到父王噩耗的瞬间,眼前一黑,若非宫女搀扶,几乎当场晕厥!她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母仪天下的雍容,而是被丧父之痛和滔天怒火点燃的疯狂!
“谢云驰——!”王后的声音凄厉如啼血杜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殷红,“本宫待你不薄!陛下予你高官厚禄!你竟敢……竟敢弑我父王!狼子野心!罪该万死!!”
“陛下!请即刻下旨!褫夺谢云驰爵位,锁拿归案!谢氏满门……秋后处斩!以慰我父王在天之灵!以平漠北之愤!”王后扑倒在御阶前,泣血叩首,字字如刀。
胤帝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怒火与震惊交织。证据确凿,数名“幸存”的漠北王亲卫指认,亲眼所见谢云驰在谈判破裂后暴起行凶!更有谢云驰的佩剑作为“凶器”呈上!漠北王,不仅是王后的生父,更是维系胤国北疆稳定的重要盟友!此仇,不共戴天!
“准奏!”胤帝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褫夺谢云驰冠军侯爵位,削职为民!即刻锁拿!谢氏一族……押入天牢,秋后……问斩!”最后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铡刀落下,斩断了谢氏满门的生路。
消息如同瘟疫般传遍胤都。冠军侯府瞬间被如狼似虎的禁军团团围住,封条贴上朱门。昔日门庭若市,顷刻间门可罗雀,一片愁云惨雾。老夫人受此打击,当场昏厥,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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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宫内,却是一片压抑的死寂。细月公主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坐在窗前。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未施粉黛,脸色苍白,那双清澈如泉的杏眼此刻红肿不堪,却闪烁着一种与其母截然不同的、异常坚定的光芒。
“不……不可能!”她低声呢喃,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谢将军……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谦和守礼,心怀仁善,连战场上的敌俘都主张善待……怎会做出刺杀外公这等卑劣之事?这定是污蔑!是陷害!”
她猛地站起身,眼中燃烧着火焰:“母后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父皇被所谓的‘证据’迷惑!我必须找出真相!为谢将军洗刷冤屈!也……也为了外公!”
然而,她一个深宫公主,无权无势,如何能查?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将她淹没。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公主若信得过,民女愿助一臂之力。”
细月霍然转身,只见苏见微不知何时已立于殿门阴影处。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青衣,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外面赶来。她的脸色同样凝重,但那双眼睛却沉静锐利,如同淬火的寒星,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强大力量。左腕处的朱砂剑纹,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转。
“苏姑娘?!”细月又惊又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你信谢将军是清白的?”
“我信。”苏见微的回答斩钉截铁,“战场之上,他为我挡箭;生死之际,他亦未放弃袍泽。此等心性,绝非弑杀长者、嫁祸盟友的卑劣小人。此案疑点重重,漠北王遇刺,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她目光如炬,直指核心。
细月浑身一震,脱口而出:“萧国!萧烬渊!”
“不错!”苏见微点头,“公主深明大义,敢爱敢恨。此事,唯有你我联手,暗中查访,或有一线生机!但需万分小心,对手……极其危险。”
看着苏见微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决绝,细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前所未有的勇气。她用力点头,擦去眼泪:“好!苏姑娘,本宫信你!我们联手,揪出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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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都的暗流在平静的表面下汹涌。细月利用公主身份,以“思念外公,欲寻遗物寄托哀思”为由,向母后求得了自由出入宫禁、甚至调阅部分无关紧要的漠北往来文牒的权限。而苏见微,则凭借青城宫所学和朱砂剑纹赋予的敏锐感知,如同幽灵般游走在胤都的暗巷、黑市、以及三教九流汇聚之地,重金悬赏与漠北王遇刺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时间在焦灼中流逝。天牢中的谢氏族人度日如年,谢云驰虽未被立即处死,但严刑拷打之下,已是伤痕累累,却始终咬牙不认。细月每每暗中派人送去伤药,心如刀绞。
转机,出现在苏见微第三次秘密潜入漠北之后。
这一次,她绕开了官道,凭借高超的身手和朱砂剑纹对血腥气的特殊感应,悄然潜入了漠北王遇刺现场附近的一片密林。这里显然已被清理过,但苏见微不死心,一寸寸地搜索。终于,在一处被枯枝落叶半掩的、极为隐蔽的岩石缝隙中,她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胤国或漠北的制式物品!
那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非金非铁的黑色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沉重,正面浮雕着一只狰狞的、振翅欲飞的血色蝙蝠,蝙蝠的利爪下踩着一枚扭曲的骷髅!背面,则用极其古老的、不属于中原的文字,刻着一个字——“魇”!
令牌的边缘,还残留着一点早已干涸发黑的、不易察觉的……血迹!
苏见微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将令牌紧紧攥在手心,左腕的朱砂剑纹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仿佛这枚令牌本身,就散发着浓烈的恶意和不祥!这绝非普通物件!这风格……这气息……只可能来自那个地方——萧国!
她如获至宝,连夜返回胤都。细月公主见到令牌,亦是震惊不已。两人立刻动用所有隐秘渠道,不惜重金,终于在黑市一个专做“鬼市”买卖的老鬼口中,撬开了线索。
“血蝠令……”老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声音压得极低,“这是萧国储君萧烬渊麾下,最神秘、最恐怖的那支影子部队——‘血魇卫’的专属令牌!见令如见储君!持此令者,皆是萧烬渊的心腹死士,行踪诡秘,专司……见不得光的刺杀与嫁祸!”
血魇卫!萧烬渊!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成一条清晰的毒蛇!指向那个远在萧国、如同毒蝎般蛰伏的阴鸷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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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月公主强压着滔天怒火,带着令牌和苏见微秘密搜集到的旁证(包括老鬼的供词记录和一些血魇卫在胤都附近活动的蛛丝马迹),在母后一次情绪稍缓的午后,屏退左右,跪在了帝后面前。
她没有哭诉,只是冷静地、条理清晰地陈述疑点,呈上证据:“父皇,母后!请看此物!此乃萧国储君萧烬渊麾下死士‘血魇卫’的令牌!就在外公遇刺现场附近发现!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还有这些证词!谢将军是被陷害的!真正的凶手,是萧烬渊!他杀我外公,嫁祸谢将军,意在挑起胤国内乱,削弱我国,为他吞并漠北、乃至南下侵胤扫清障碍啊!”
胤帝和王后看着那枚散发着阴冷气息的令牌,听着细月有理有据的分析,脸色变幻不定。尤其是王后,看着女儿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手中确凿的证据,滔天的恨意如同找到了真正的宣泄口,瞬间转向了萧国!
“萧……烬……渊!”王后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恨毒,“好一个阴险毒辣的萧国储君!本宫……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胤帝亦是面色凝重。他虽恼怒谢云驰“惹祸”,但更忌惮萧烬渊的狠毒算计。若真因此错杀忠良,自毁长城,岂不正中萧国下怀?
“传旨!”胤帝沉声下令,“谢云驰弑王之案,疑点重重,暂缓行刑!谢氏一族,移出天牢,软禁府中,听候再审!着刑部、大理寺,会同暗卫,彻查血魇卫令牌一事!务必揪出真凶!”
压在谢氏头上的屠刀,暂时移开。冠军侯府虽仍被严密监视,但至少,性命暂时无忧。消息传出,细月喜极而泣,苏见微也长长松了一口气。然而,在松气的同时,一个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心底——萧烬渊。
这个只存在于传闻、阴谋和令牌背后的名字,第一次如此真实而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狠辣,阴险,算无遗策,视人命如草芥……这就是那个一手导演了漠北惨剧、差点覆灭谢氏满门的幕后黑手?不知为何,在想到这个名字时,她腕间的朱砂剑纹,竟不受控制地传来一阵细微而诡异的……悸动?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这个名字唤醒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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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胤国朝堂因漠北王案暗流汹涌、人心浮动之际,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萧国储君——萧烬渊,竟以“弭兵修好,澄清误会”为名,亲率使团,公然出使胤国!
胤都哗然!刚刚被指认为刺杀漠北王的幕后真凶,转眼就敢大摇大摆地踏入仇国都城?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胤帝震怒,王后更是恨得几乎咬碎银牙,朝堂之上,主战派群情激奋,要求立刻扣押萧烬渊,为漠北王报仇!
然而,萧烬渊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他的使团尚未入城,一份份厚礼和“诚意十足”的国书,已先行送到了胤帝案头,更送到了后宫深处,一位备受胤帝宠爱、却出身萧国没落贵族的苏贵妃宫中。
接下来的几日,胤帝的御书房内,时常传来苏贵妃婉转柔媚的劝解之声。
“陛下息怒呀……”苏贵妃纤纤玉手为胤帝揉着额角,吐气如兰,“那萧国储君固然可恨,但他此次前来,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又是赔罪又是送厚礼,还承诺约束边军……若我们贸然将其扣押甚至杀害,岂不正好给了萧国大举进攻的借口?到时生灵涂炭,陛下您……岂不是要背负穷兵黩武的骂名?”
她话锋一转,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况且,妾身听闻,那萧烬渊在萧国权势滔天,连其父王都忌惮三分。他若在胤国出事,萧国那些主战派必定疯狂反扑,漠北三部叛军更会死心塌地跟着萧国……届时,我胤国北疆危矣!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不如……先虚与委蛇,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若他真有诚意修好,于我胤国,未必不是喘息之机……”
枕边风,温柔刀,刀刀消磨帝王怒。在苏贵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反复吹风下,胤帝的怒火渐渐被理智和权衡压下。最终,胤帝强忍着厌恶,在萧烬渊抵达胤都那日,以“大国气度”为由,客客气气地将其迎入国宾馆驿,设宴款待。
金殿夜宴,灯火辉煌。萧烬渊一身玄色绣金蟒袍,身姿挺拔如松,缓步踏入大殿。他面容俊美无俦,只是过于苍白,几缕霜发垂落额前,非但不显老态,反添几分妖异的阴鸷魅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扫过殿内众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和掌控全局的从容。他的目光在王后充满恨意的脸上停留一瞬,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当目光掠过坐在角落、一身青衣、刻意低调的苏见微时,那深潭般的眸底,骤然掠过一丝极其隐晦、却炽热到近乎疯狂的暗流!腕间的朱砂剑纹在苏见微袖中猛地一烫!
苏见微心头剧震!是他!那个在漠北战场戴着面具的玄甲将军!那股冰冷而强大的压迫感,一模一样!他果然就是萧烬渊!
萧烬渊仿佛只是随意一瞥,目光便已移开,落在胤帝身上,从容行礼,姿态优雅,言辞恳切,仿佛刺杀漠北王之事与他毫无干系,字字句句都在表达“和平”的诚意。这番做派,更是让胤帝心中的天平,又向“和谈”倾斜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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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萧烬渊此行的目的,远不止“和谈”这么简单。他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棋手,在胤国的棋盘上,落下了第二枚狠毒的棋子。
在一次看似随意的宫宴间隙,萧烬渊“无意”间”对胤帝提起:“听闻贵国细月公主,温婉贤淑,才貌双全。只可惜……似乎与那位身陷囹圄的谢将军……颇有渊源?”他语气平淡,却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胤帝和王后最敏感的神经。
胤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王后更是心中警铃大作!萧烬渊这话,看似闲聊,实则恶毒无比!他是在提醒胤帝和王后,细月公主与“弑王凶手”谢云驰关系匪浅!若将来细月嫁给谢云驰,那漠北王的血仇,岂不成了皇室永远洗刷不掉的污点?胤国如何向漠北部族交代?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最致命的离间计,瞬间在胤帝心中种下了对谢云驰和细月婚事的强烈芥蒂!原本因证据存疑而稍有缓和的帝后心思,再次被搅得浑浊不堪。细月与谢云驰之间刚刚萌芽、甚至尚未公开的情愫,被萧烬渊用最阴险的方式,提前扼杀在了摇篮里。
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数日后,在一次正式的外交朝会上,萧烬渊竟当着胤国满朝文武的面,向着胤帝,郑重其事地躬身行礼,朗声道:
“胤国陛下!为表我萧国弭兵修好之至诚,为结两国百年之盟谊,萧国储君萧烬渊,在此恳请陛下赐婚——愿以萧国太子妃之位,迎娶贵国明珠,细月公主!”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激起千层浪!
胤帝愕然!王后瞬间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细月公主更是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看向殿中那个玄衣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厌恶!
萧烬渊要娶细月?!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更是赤裸裸的政治算计!
苏见微在角落看着这一幕,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萧烬渊的毒计!他根本不想娶细月!此举一箭三雕:
1.测试胤帝态度:看胤帝是否真的畏惧萧国,是否愿意牺牲公主换取“和平”。
2.测试谢云驰:逼谢云驰表态!若谢云驰对细月有情,必定反对,甚至可能冲动行事,正中萧烬渊下怀;若谢云驰无情,则更可离间胤国皇室与谢氏本就不稳的关系。
3.破坏胤国联姻:绝不能让谢云驰这个天才将领与皇室嫡公主结合!否则胤国军心民心必将稳固,萧国日后图谋将困难重重!
好狠!好毒!
胤帝被这突如其来的“求亲”弄得措手不及,心思急转。答应?等于将女儿推入火坑,更是对漠北王血仇的背叛!不答应?萧烬渊翻脸,战端立启!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阶下站立的谢云驰,这个曾经的冠军侯,如今虽被软禁,但今日为配合调查漠北王案,也被特旨召来旁听。
“谢卿……”胤帝的声音带着试探和压力,“萧太子求娶细月,此事……你如何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谢云驰身上!细月公主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眼中充满了希冀和哀求——只要他反对!只要他说一句不愿!
谢云驰缓缓抬起头。他清瘦了许多,脸色带着久困的苍白,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他看了一眼龙椅旁脸色惨白、泫然欲泣的细月,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歉疚。然而,这情绪只是一闪而过。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胤帝,深深地躬下身,声音清晰而平静,却如同重锤敲在细月的心上:
“回陛下。公主金枝玉叶,婚嫁大事,自有陛下与娘娘圣裁。臣……不敢置喙。”他回避了!他没有站出来为细月说一句话!他选择了沉默!
细月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无法呼吸。他……果然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
胤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了然。看来这谢云驰,也并非细月的良配。他正欲开口……
“不!本宫反对!”
一声带着哭腔却异常尖利的呼喊打破了沉寂!是王后!她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凤座上站起,不顾礼仪,指着萧烬渊厉声道:“陛下!细月早已许配谢云驰!婚期就在下月!岂能再嫁他人?一女岂可二嫁?我胤国皇室颜面何存?!”
这完全是情急之下的谎言!为了保住女儿不被萧国恶狼叼走,王后已顾不得许多!
朝堂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胤帝!细月和谢云驰……有婚约?!
萧烬渊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更深了,如同看戏般欣赏着胤国皇室这出闹剧。他等的就是这个!
胤帝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王后当众撒谎干政,让他颜面尽失!他怒视王后:“胡闹!朕何时……”
然而,胤帝的话音未落,一个更令人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陛下!娘娘!”谢云驰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他撩起袍角,对着胤帝和王后,缓缓地、无比郑重地跪了下去!这个动作牵动了他腰腹尚未痊愈的伤口,让他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帝后惊愕、愤怒的目光,然后,转向了角落里那个始终沉默的青衣身影——苏见微。
他的目光,穿越了金殿的喧嚣和无数道惊疑的视线,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和深藏已久的炽热,牢牢锁定了苏见微!
“臣,谢云驰,感念陛下与娘娘厚爱!”他的声音在金殿中回荡,清晰得如同玉磬敲击,“然,臣心中,早已有了倾慕之人!此生此世,非她不娶!”
他抬起手,指向了角落,指向了那个瞬间成为全场焦点的苏见微,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她,就是苏见微!”
“臣的心上人,唯有苏见微一人!”
轰——!
整个金殿彻底炸开了锅!
胤帝目瞪口呆!
王后惊怒交加,气得浑身发抖!
细月公主如遭五雷轰顶,脸色惨白如纸,踉跄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谢云驰,又看看苏见微,巨大的屈辱和背叛感瞬间将她淹没!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萧烬渊脸上的从容笑意瞬间凝固,面具般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深不见底的眸中,翻涌起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刺骨的滔天杀意!如同实质般射向殿中跪着的谢云驰,以及那个被指认的苏见微!
而风暴的中心——苏见微,在听到自己名字被谢云驰如此决绝、如此不容置疑地宣之于口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她猛地对上谢云驰那双饱含痛苦、歉疚却又无比坚定炽热的眼眸,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紧接着,左腕的朱砂剑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烙铁般的灼痛!这剧痛并非来自剑纹本身,更像是……某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强行撕裂的警告和……愤怒?!
她下意识地捂住灼痛的手腕,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各种含义复杂的目光:震惊、鄙夷、嫉妒、探究、还有……那道来自玄衣储君的、冰冷刺骨、仿佛要将她凌迟的恐怖杀意!
金殿之上,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和即将爆发的风暴。几张神色各异的脸,在辉煌的灯火下,扭曲成世间最复杂、最讽刺的众生相。
细月的泪,王后的怒,胤帝的惊疑,谢云驰的决绝,萧烬渊的杀机……还有苏见微那捂着手腕、茫然无措的苍白。
这盘棋,彻底乱了。
“苏……见……微……”细月公主看着苏见微,又看看跪在地上的谢云驰,泪水汹涌,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绝望,“好……好一个心上人!谢云驰……你……你很好!”她猛地从腰间扯下一枚随身佩戴的、象征公主身份的蟠龙玉佩,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清脆的碎裂声,如同心碎的声音,响彻寂静的大殿。
细月再不看任何人,掩面转身,踉跄着冲出了金殿!留下一地狼藉和凝固的冰冷空气。
苏见微看着地上碎裂的玉佩,又看向谢云驰痛苦而坚定的眼神,最后迎上萧烬渊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毁灭风暴的眸子……巨大的混乱、茫然、恐慌和那腕间灼魂蚀骨的剧痛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她再也无法承受这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压力,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冲出了这令人窒息的金殿!
她需要空气!她需要逃离!逃离这荒唐的指认,逃离那可怕的杀意,逃离这让她灵魂都为之灼痛的宿命漩涡!
看着苏见微仓皇逃离的背影,萧烬渊缓缓松开了紧握酒杯的手。白玉酒杯上,已然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他端起残酒,仰头一饮而尽,冰冷的酒液滑入喉中,却浇不灭眼底那熊熊燃烧的、名为占有和毁灭的火焰。他薄唇微启,无声地吐出几个字,只有离他最近的胤帝,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冰冷彻骨的笑意:
“好戏……才刚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