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几度相思,君不负 > 第六章 朱砂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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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殿惊雷的余波,如同无形的蛛网,将苏见微牢牢困在窒息的中心。谢云驰那石破天惊的“心上人”宣言,并非蜜糖,而是滚烫的烙铁,猝不及防地印在她毫无防备的心上。

二十六载的现代灵魂,习惯了冷静克制,习惯了用手术刀的理性剖析世界。爱情?那似乎是教科书里的名词,或是别人故事里的风景。她从未想过,在这危机四伏的异世,会以如此荒诞、如此汹涌、如此将她置于风口浪尖的方式,被强行拖入一场情感的风暴。

逃!几乎是本能!

她冲出金殿,无视身后所有惊愕、愤怒、探究的目光,无视细月公主心碎的哭喊,无视谢云驰眼中那孤注一掷的炽热与痛楚,更不敢回头去看那道几乎要将她后背刺穿的、冰冷刺骨的杀意——属于萧烬渊的目光。

她躲回了青城宫在胤都的一处隐秘落脚点,一个只有她和师父知晓的小院。院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隔绝不了内心的惊涛骇浪。谢云驰的眼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份不顾一切的勇气和坦荡的炽热,让她心慌意乱,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茫然和恐慌。她对他,是感激,是信任,是并肩作战的情谊,可这……就是爱吗?这份突如其来的“心上人”身份,像一件不合身的华服,沉重而别扭。

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萧烬渊!那个名字,那个身影,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寒渊的眼睛!每当想起他,左腕的朱砂剑纹便会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灼痛,并非皮肉之苦,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带着警告和某种……被强行触碰逆鳞般的愤怒悸动!她捂住手腕,冷汗涔涔。这个人,太危险了!他就像盘踞在暗处的毒蛇,金殿之上谢云驰的宣言,无异于向他最珍视的“猎物”投下了战书!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安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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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宫中,气氛比以往更加凝滞,仿佛空气都冻结成了冰渣。萧烬渊站在巨大的玄冰玉台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冷的银铃。金殿上谢云驰跪地指向苏见微的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遍遍在他脑中回放。

“臣心所属,唯苏见微一人!”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翻涌的墨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深渊,酝酿着毁天灭地的风暴。

“呵……”一声低哑的轻笑从他喉间溢出,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谢云驰……你好大的胆子。”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躺着一枚小巧的、刻着繁复纹路的血色玉符。指尖微微用力。

啪!

玉符应声而碎!

“计划,提前。”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不带一丝感情,“本宫……没有耐心再等了。”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最狠的手段,碾碎所有阻碍!将他的苏苏,彻底夺回!谢云驰?胤国?细月?所有挡在他路上的人或物,都将被无情地扫入历史的尘埃!

一场更加阴狠、更加致命的阴谋,如同巨大的阴影,开始笼罩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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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草原,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大战,硝烟未散。漠北王虽死,但其部分忠心的部族仍在抵抗萧国和叛军的蚕食。胤国为稳定局面,象征性地派出了一支军队“协防”,由一位宗室将领统领。

然而,就在一个看似平静的夜晚,这支胤国军队驻扎的营地,突然爆发了激烈的内讧!喊杀声震天!火光映红了半个夜空!混乱中,一队身手诡异、如同鬼魅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营地核心,目标直指那位宗室将领的营帐!

翌日清晨,当幸存的士兵战战兢兢地打开将领营帐时,看到的是一幅极其血腥残忍的画面:将领身首异处,头颅被悬挂在营帐的旗杆上!而营帐内壁,用滚烫的烙铁,烙下了一行狰狞的血字:

“胤狗杀我漠北王!血债血偿!——复仇的漠北勇士!”

现场,还“恰到好处”地遗落了几件胤国军队的制式武器和一块代表胤国某支精锐部队的腰牌!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带着血腥味飞回胤都!本就因漠北王之死而群情激愤的漠北部族残余力量,彻底被点燃!他们认定这是胤国卸磨杀驴,在彻底掌控漠北后,对漠北王族最后的清洗!而胤国军队内部竟发生如此“叛乱”,更印证了胤国的残暴和无能!

漠北,彻底乱了!反抗的火焰熊熊燃起,而所有的矛头,都直指胤国!

消息传回胤宫,对王后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

“父王……我的族人……”王后看着密报,眼前阵阵发黑,最后一丝支撑她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她呕出一口心头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这一次,是真的油尽灯枯,太医回天乏术。

胤国王后,那位来自漠北的刚烈公主,在丧父之痛、族人之恨、以及胤国“背叛”的三重打击下,彻底崩溃,香消玉殒。至死,她的眼睛都未能闭上,里面盛满了无尽的悲愤、不甘和对故土的眷恋。

王后的暴毙,如同抽掉了胤国朝堂最后一根主心骨。胤帝胤辰本就因漠北王案、萧烬渊的压力以及朝堂纷争心力交瘁,王后的离去,更是让他瞬间苍老了十岁。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变得意志消沉,精神恍惚,甚至开始逃避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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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胤国朝野上下沉浸在王后薨逝的悲痛与混乱之中时,萧烬渊的“礼物”,恰到好处地送到了。

一名唤作“离愿”的女子,如同九天仙子谪落凡尘,被当作“萧国为弭兵诚意”的象征,献给了胤帝。

离愿之美,难以用言语形容。肌肤胜雪,吹弹可破,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最摄人心魄的是她那双眼睛,清澈如林间小鹿,却又在流转间不经意地流露出丝丝勾魂摄魄的媚意,纯真与妖冶在她身上完美融合。她身姿婀娜,通体异香,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令人心旌摇曳的风情。她擅舞,一舞倾城,如弱柳扶风;她擅音,一曲清歌,如黄莺出谷;她更擅……察言观色,温言软语,如同一剂最甜美的毒药。

胤帝胤辰,这个刚刚失去发妻、沉浸在巨大悲痛和迷茫中的帝王,瞬间便被离愿那无与伦比的美貌和刻意的温柔所俘获。离愿的歌声能抚平他的烦躁,离愿的舞姿能让他暂时忘却烦恼,离愿那带着异香的、柔弱无骨的娇躯,更是成了他逃避现实、寻求慰藉的唯一港湾。

他开始沉沦。

朝政?军报?漠北的烽火?朝臣的奏议?统统被抛诸脑后。他终日流连于离愿的“忘忧阁”,醉卧美人膝,醒掌……不,他已无心再掌那令人烦忧的江山。奏章堆积如山,朝会形同虚设。离愿成了他唯一的“解语花”,她的话,成了他耳中最动听的纶音。

而离愿,这位看似柔弱无依的“解语花”,正是萧烬渊精心培育、植入胤国心脏最致命的一枚毒刺!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在萧烬渊的远程操控之下。

“陛下,您看您,又皱眉了……”离愿依偎在胤帝怀中,纤纤玉指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声音甜腻如蜜,“漠北那些蛮夷,不识天恩,自取灭亡,何必为他们烦忧?萧太子不是承诺会替陛下分忧,约束叛军吗?”

“谢云驰?唉……”离愿幽幽一叹,眼中适时泛起水光,“妾身虽入宫不久,也听闻此人桀骜不驯,仗着军功,连公主都敢觊觎,更在朝堂之上公然顶撞陛下和娘娘……如今娘娘仙逝,细月公主孤苦无依,他若再起异心……陛下,不得不防啊!”

“细月公主?”离愿眼中闪过一丝“真诚”的担忧,“公主金枝玉叶,却遭逢母后新丧,心神恍惚……妾身真怕她……想不开啊。陛下,您得多关心关心公主才是。”

温柔刀,刀刀割在胤国命脉。胤帝在离愿的蛊惑下,对谢云驰的猜忌日益加深,对朝政越发漠视,对细月……也只停留在表面虚浮的“关心”上。

胤国的根基,在离愿的枕边风中,正被无声地、快速地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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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宫,如今已是一片凄清的死寂。王后的灵位孤零零地设在大殿中央,香火缭绕,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悲伤。

细月公主一身素缟,跪在灵前。昔日那双清澈如泉的杏眼,如今红肿干涩,只剩下空洞的死寂和无尽的哀伤。母后暴毙,外公惨死,家国飘摇,而那个曾让她心动的少年将军,却在金殿之上,当着满朝文武,将她最后一丝少女的幻想无情击碎,指向了另一个女子……

一连串的打击,如同重锤,将这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女彻底击垮。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美丽人偶,整日只是对着母后的灵位发呆,眼泪早已流干。

萧烬渊的目光,如同毒蛇般,从未离开过这个脆弱的猎物。离愿的“枕头风”只是第一步。他需要一场更彻底的毁灭!一场能将谢云驰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同时将细月公主这枚“胤国明珠”彻底碾入泥沼,让胤帝与谢云驰之间再无转圜余地的大戏!

细月公主的“心神恍惚”,正是他等待已久的契机。

一个精心挑选的、月黑风高的夜晚。王后“头七”刚过,宫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诡异的气氛。离愿以“开解公主”为由,带着精心调制的、掺了特殊迷药的“安神汤”,来到了凤鸾宫。

“公主,节哀顺变啊……”离愿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和温柔,眼中却闪烁着冰冷的光,“娘娘在天之灵,也不愿见您如此折磨自己。喝点汤吧,暖暖身子,睡一觉,或许……会好受些。”

细月神情麻木,如同提线木偶,在离愿和宫女的半哄半劝下,机械地喝下了那碗味道奇异的“安神汤”。很快,一阵强烈的眩晕和燥热感席卷全身,意识迅速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扭曲……

不知过了多久,细月在一种撕裂般的剧痛和沉重的窒息感中挣扎着醒来。

眼前一片昏暗,只有窗外惨淡的月光勾勒出陌生的床顶轮廓。身体像是被巨石碾过,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她身上竟未着寸缕!身边,躺着一个同样衣衫不整、散发着浓烈酒气的男人!那熟悉的侧脸轮廓……是谢云驰?!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划破了凤鸾宫死寂的夜空!

宫灯瞬间大亮!

闻声赶来的宫女、内侍,甚至“恰巧”路过凤鸾宫附近的几位宗室女眷,全都看到了这足以让皇室蒙羞、让天地失色的不堪一幕!

胤国最尊贵的嫡公主细月,在母后新丧、孝期未满之际,竟在寝宫之中,与身负弑王嫌疑、已被褫夺爵位的罪臣谢云驰……行此苟且之事!

整个后宫,瞬间炸开了锅!

消息如同瘟疫般蔓延,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忘忧阁”胤帝的耳中,也传到了宫外!

胤帝胤辰在离愿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进凤鸾宫时,看到的就是女儿裹着被子、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眼神空洞绝望如同死灰的模样,以及被闻讯赶来的侍卫粗暴地按在地上、衣衫凌乱、脸色惨白、试图解释却百口莫辩的谢云驰!

“陛……陛下!臣冤枉!臣不知为何会在此!臣……”谢云驰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冤屈。他今日确实因调查漠北王案的进展被召入宫,离宫时被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引至一处偏僻宫室,说是陛下另有要事相询,随后便闻到一股异香,之后便人事不省!醒来时,便已是这般地狱景象!

“闭嘴!你这禽兽不如的畜生!”胤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谢云驰,目眦欲裂!王后新丧的悲痛,对女儿的心疼,对皇室颜面尽失的暴怒,以及离愿这些日子不断灌输的“谢云驰心怀叵测”的猜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来人!给朕把这逆贼拖下去!打入死牢!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父皇!不是他!是有人害我!是……”细月如同受伤的小兽,发出绝望的哭喊,试图辩解。然而,她的话被胤帝粗暴地打断。

“住口!”胤帝看着女儿,眼中是失望透顶的痛心,“你……你太让朕失望了!不知廉耻!不知自爱!朕……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他此刻只觉颜面扫地,哪里还听得进任何解释?尤其是在“人赃并获”的情况下!

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将挣扎嘶吼的谢云驰拖了下去。细月看着谢云驰被拖走的背影,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冤屈和绝望,再看着父皇那冰冷厌恶的眼神,最后一丝支撑她的力量也崩塌了。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凤鸾宫,彻底沦为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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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在胤都最高的观星塔顶。萧烬渊一身玄衣,负手而立,如同暗夜的君王,俯瞰着脚下这座因他的毒计而陷入混乱和耻辱的都城。

离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恭敬地跪下:“主上,事已成。谢云驰已入死牢,细月公主昏迷不醒,胤帝震怒失智,胤国皇室颜面扫地,威信荡然无存。”

萧烬渊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落在了某处偏僻的小院。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苏苏……”他低语,声音在夜风中飘散,带着志在必得的偏执和一丝……近乎病态的期待。

“你看,这就是你选择信任、甚至……可能心动的男人?”

“他连自己都护不住,如何护你?”

“这场戏,该落幕了。”

“很快……你就只能回到我身边了。”

“生生世世,你只能是我的猎物。”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那枚冰冷的银铃在月光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一场更加汹涌的风暴,即将席卷而来,而风暴的中心,正是那个左腕烙着朱砂剑纹、心乱如麻的穿越之魂——苏见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