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茶馆的旧木门被推开。
几名身着金袍的神教护卫率先走入。
无形威压落下，原本喧闹的茶馆霎时一静。
在一片惊惶注视中，一位面带微笑的金袍中年，自护卫身后缓步走入。
他是神座之下，地位最尊崇的四大使者之一。
可这位使者并未理会四周信徒几乎匍匐的敬礼。
他目标明确，一步步穿过死寂的茶座，径直走向最不起眼的角落，江澈三人所在的桌前。
然后在所有人骇然欲绝的注视下，这位地位仅次于神座的金袍使者，竟向那黑衣青年恭敬地躬身行礼：
“万灵神教金袍使者传谕，见过远道而来的贵客。”
贵客？
这个平平无奇的青年？
使者见江澈并不开口，又继续道：“阁下不必惊讶。”
“如您这般的存在，在这万圣城中……是藏不住的。”
他的话滴水不漏，既点明江澈特殊，又留足情面。
江澈缓缓抬眼，身旁的叶灵犀早已全身紧绷，已做好动手的准备。
金袍使者继续微笑着说：
“在下此行并无恶意。”
“只是奉神座大人之命，特来邀请您几位参加三日后的神降大典。”
请柬。
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彻底打乱了江澈所有部署。
对方没有调集人马围剿，也没有故作不知。
反而大大方方，送上一份请柬。
这一手极为高明。
它向江澈传递了两个信息：
第一，神座早已察觉他的到来，对他动向如指掌；
第二，他毫不畏惧，甚至不屑暗中博弈。
他直接掀翻棋盘，将江澈的暗中潜入，变成一场万众瞩目公开进行的阳谋。
要么不敢接，灰溜溜离开万圣城，沦为笑柄；
要么就接下请柬，三日之后，亲临神座所设的华丽舞台，面对满城狂信徒。
茶馆里静得可怕。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江澈身上，带着审视警惕，以及信徒特有的排外与杀意。
叶灵犀手心生汗，她能感觉到数道强大气息已锁定自己，稍有异动，便是全城围攻。
就在这紧绷欲裂的气氛中，
一直沉默的江澈，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玩味的仿佛猎人遇见更有趣猎物般的笑容。
他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粗茶，轻轻抿了一口。
随后抬头迎上使者完美的微笑，语气同样礼貌，却带着藏不住的锋利：
“回去告诉你家神座。”
“他的邀请，我接下了。”
“再替我带句话。”
“希望三天后这场大戏，不会让我觉得无聊。”
……
三日后，万圣城，神降大典。
天还未亮，这座建于环形山谷中的巨城已彻底沸腾。
数万黑袍信徒自四面八方涌出，如黑潮般汇向城中央的百丈祭坛。
那座祭坛原始而邪异，矗立于天地之间。
他们脸上写满疯魔般的虔诚，眼中燃烧着对所谓神迹毫不迟疑的期待。
“恭迎贵客！”
在金袍使者引领下，江澈与叶灵犀穿过层层守卫，沿祭坛内部阶梯直上，被安置在最高处的贵宾席。
这里离那枚即将启动的神魂晶核最近，可将下方数万信徒的狂热与全场仪式尽收眼底。同时，这里也是整座祭坛防御最森严之处，无数神教高手的气息暗中锁定，如同一座无形囚笼。
叶灵犀坐在兽骨雕成的座椅上，如坐针毡。
她清晰感到，至少十道化神期以上的气息自四面阴影中牢牢锁定了他们。
而江澈却神情自若，仿佛身处自家庭院。他抬手斟了一杯案上血色的灵果酒，轻抿一口。
咚，
咚，
咚，
三声苍凉钟响彻传遍全城。
下方数万信徒的喧哗戛然而止。所有人抬头，以崇敬狂热的目光望向祭坛顶端。
气氛绷紧至顶点。
在万众注视下，一道身影自顶端漆黑神殿中缓步走出。
万灵神教北境最高首领，被信徒奉为人间真神的玄冥神座，终于现身。
可他并非众人想象中那般魔头模样。
那是个面容俊朗、丰神如玉的中年男子。一袭玄色长袍朴素无纹，乌黑长发以一枝木簪束在脑后。气质超脱，不染尘俗。
他那双眼眸深邃如藏亿万星辰，透着洞悉一切的智慧与淡然。不像统御北境邪教的幕后黑手，反倒像一位看破红尘、追寻天地至理的得道高人。
“恭迎神座大人！”
“恭迎神座大人！”
下方信徒齐刷刷伏地跪拜，呼声如山呼海啸。
玄冥却恍若未闻。
自走出神殿起，他的目光就落在那名正悠然品酒的黑衣青年身上。
他缓步走到江澈面前。
随后，在金袍使者震惊的注视下，这位地位至高无上的神座，竟向江澈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平辈之礼。
“道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江澈放下酒杯，平静地与他对视。
玄冥脸上浮起一丝欣赏的笑意，坦然开口：
“道友手段，实在令玄冥惊叹。”
“玄冥寻道千年，在这北境苦寒之地，见过庸才，也见过天才。唯有道友，是第一个，同类。”
“你我皆应立于众生之巅，俯瞰万物沉浮。只可惜这天地早已腐朽。大乾皇朝外强中干，所谓名门正派固步自封，皆乃阻碍新生的顽石。”
“因此，玄冥特邀道友，与我共同见证今日，新神的诞生！”
“待古神苏醒，涤荡世间一切污秽。你我便可在废墟之上，共创不朽伟业！”
江澈只是静静听着，面容依旧平静。
顿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吗？”
“说完了，便开始你的表演吧。”
玄冥脸上的笑容一僵，他深深看了江澈一眼，继而缓缓点头。
“如你所愿。”
……
仪式正式开始。
玄冥一声令下，那辆囚禁玲珑阁少女的魂断铁囚车被缓缓推至祭坛中央。
少女双目紧闭，神情安宁。
两名金袍护法如对待珍宝般将她请出囚车，安置于祭坛中心的黑水晶莲台之上。
紧接着，
嗡！
那枚积蓄了恐怖魂能的神魂晶核，悬于少女头顶。
玄冥脸上再次浮现狂热与虔诚。
他高举手执白骨法杖，吟唱起一段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老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