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宁学详和宁可精父子俩争执不下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内堂传来。
“他爹，你就别说孩子了。这事儿啊，可精做得对。”
宁郭氏从内堂缓缓地走了出来，整个人都是面色红润的，完全就不见之前的病弱模样。
宁学详一见到妻子，语气顿时就软了下来，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那……就不知道省着点花？俺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宁郭氏摇了摇头，轻声地劝道：“文瑞是俺的大恩人，也是秀秀的丈夫。他如今有了出息，咱们做长辈的，理应替他高兴，替他张罗。这钱是不能省，不让外人戳的是咱们宁家的脊梁骨。”
宁学详被妻子说得哑口无言。
他知道妻子说得在理，可他就是心疼钱。
宁郭氏见他还在犹豫，又轻轻加了一句。
“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情没了，拿什么都换不回来。”
这一下，宁学详彻底没话说了。
他端起茶壶，闷闷地喝了一口茶，算是默认了。
只是，在他低头喝茶的瞬间，那双精明的小眼睛里，闪过了一道算计的光。
‘这钱花了就花了，但是花出去的钱……必须得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宁学详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该怎么跟那些佃户们‘好好聊聊’，把这笔亏损给弥补回来。
……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北风卷着愈发刺骨的寒意，将天牛庙村彻底染上了一层冬日的萧索。
不过，这份萧索被家家户户门口挂起的红灯笼和窗棂上新贴的窗花冲淡了不少。
年关将至，天牛村的男女老少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过年的事宜了，而费文瑞的生活也是过得平静而规律。
‘鲁城地区农村事务特别督查专员’这个身份像是一道看不见的护身符，不仅让他和宁秀秀免去了村里所有的闲言碎语，更是给他带来了一种超然的地位。
村民们见到他，不再是过去那种带着点怜悯和好奇的眼神，而是恭恭敬敬地躬身喊上一声‘费专员’，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费文瑞对这一切都表现得十分淡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一边继续带着宁秀秀练拳，一边在脑海中规划着来年的计划。
按照历史的进程，接下来要发生的大事就是土地改革了，主要是为农民争取到‘永佃’和‘减租减息’的权益。
费文瑞这边正盘算着相关事宜，就收到了杜春霖派来的信件。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为了更好地开展来年春天的农协工作，县里要求各区的专员对下辖的村镇进行一次全面的农业调研，摸清各村的土地情况和农民的生活状况。
费文瑞负责的区域，正好是天牛庙村周边的七八个村子，方便他以天牛庙村为圆心朝四周的村子进行摸查和渗透。
“这是要出趟远门了？”宁秀秀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着信上的内容，轻声问道。
“嗯，”费文瑞点了点头，“要去邻近的几个村子看看，估计得十天半个月的。我准备现在就出发，争取在年前把事情搞完。”
宁秀秀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舍，但还是默默地走到一旁，开始为费文瑞收拾行囊。
“文瑞，外面冷。你多穿点衣服，我再给你多装一点干粮。不用担心家里，我……等你回家。”
“嗯，晓得了。俺不在家，你自己凡事多个心眼。真要遇到什么事，就去找大哥，别一个人硬撑着。”
宁秀秀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微微发红，但手里收拾行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的拖拉。
费文瑞身上有系统，也就没有让宁秀秀给他那太多的东西，只道是轻装上阵。
很快，费文瑞便整装待发了，而宁秀秀则是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到村口。
两人在老槐树下依依惜别，冬日的暖阳将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而在不远处的草垛后面，一双阴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温情的一幕，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嫉恨。
那人是封老四，费文瑞邻居封老二的弟弟。
封老二原本也是个有十几亩地的中农，家里虽算不上富裕，但温饱不成问题。
可他没有封老二的踏实肯干，是个生性懒惰的主儿，好逸恶劳。
里的活计是不愿干，成天就指望着变卖祖产过活。
久而久之的，封老四家里的地越来越少，日子也越过越紧巴。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封老四的兜里是一分钱都没有，还零零总总地到欠了宁学学十多块大洋。
宁学详那个老狐狸早就看准了封老四家剩下的四亩地，所有的铺垫都已经做好了，直接就上门收割了。
宁学详将封老四的欠的钱层层加息，利滚利到了天文数字。
封老四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无奈之下只能够将剩下了四亩地拿出来卖。
然而，十五块大洋一亩的好地，硬是让宁学详东扣扣西扣扣，最后只用五块大洋的总价给拿下了。
平均下来，一亩地才一块多钱，这跟明抢没什么区别。
当时的封老四被宁学详的好酒好菜给喝懵了，欢欢喜喜就把地契给交了出去。
等到他酒醒之后，才知道自己吃了多么大的亏。
但是，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
封老四去找宁学校讨要说法，结果被他的家丁给打了出来。
这几天，封老四是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窝囊。
凭什么宁学详家财万贯，还要来剥削他这个穷光蛋？
凭什么他宁家的女婿费文瑞就能当上专员，成天吃香的喝辣的，而自己却要落到卖地求生的地步？
这世道……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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