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惨烈无比的混战,就这样在小小的围子口前展开了。
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甚至可以说是以卵击石的厮杀。
村民们手中简陋的农具与山匪们锋利的马刀碰撞,发出一阵阵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声响。
顷刻间,血肉横飞。
惨叫声、厮杀声、兵器入肉声混杂在一起,谱成了一曲地狱般的交响乐。
村民们用最原始、最悍不畏死的方式,与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搏命。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精妙的招式,但他们挥出的每一锄头,刺出的每一粪叉,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和决绝。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被一名山匪一刀砍中了肩膀,深可见骨,鲜血瞬间浸透了半边身子。
他却不退反进,而是怒吼一声,扔掉手里的锄头,死死地抱住了那名山匪的大腿。
在山匪惊愕的目光中,老汉张开那口已经掉了好几颗牙的嘴,用尽最后的力气去狠狠地咬住了对方持刀的胳膊。
山匪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抬起另一只脚就狠狠地将老汉踹开。
但那个老汉却至死都没有松口,而是硬生生从那山匪的胳膊上,撕下了一大块血淋淋的皮肉。
就这样,天牛庙村的村民们用他们手里一切可以被当作武器的东西,用他们最坚韧的血肉之躯……去进行着最后的反击,也是最悲壮的反抗。
围子墙内,宁秀秀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只感觉浑身冰冷。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宁秀秀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淳朴的乡亲们,为了保护她而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一颗种子,在她冰冷的心底迅速滋长、发芽。
宁秀秀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混乱的战场,哥哥宁可精的身影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就如同一头被困的猛虎。
情况……相当危机。
宁秀秀咬了咬牙,用头巾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以此来掩盖自己的身份。
然后,她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惨烈的战斗所吸引,矮着身子,悄无声息地从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缺口溜了出去。
她要救人!!!
此时此刻,宁秀秀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虽然她不能像哥哥那样直接参与战斗,但她可以把那些被山匪俘虏的村民救回来!
冲出围子的村民成功地吸引了大部分山匪的火力,原本看守人质的力量也在此刻变得薄弱了许多。
宁秀秀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费文瑞教给她的那些拳法招式和临敌要诀。
她握紧了微凉的拳头,压低身体,朝着人质被关押的方向悄悄地摸了过去。
“放低重心,眼观六路,寻找最薄弱的环节。”
费文瑞沉稳的声音仿佛就在宁秀秀耳边响起,而混乱的喊杀声成了宁秀秀最好的掩护。
宁秀秀利用散落的柴草垛和地形的阴影,很快就靠近了一个落单的山匪。
那个山匪正背对着她,背上的步枪随着他身体的晃动而摇摆。
他不时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狞笑,正伸出脏污的手,试图将一个吓得瘫软在地的年轻女孩拖走。
宁秀秀的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寒光。
就是现在!
只见宁秀秀脚下猛然发力,整个身体如同一张绷紧的弓,瞬间弹射出去。
一个箭步便悄无声息地冲到那山匪的身后,而后她更是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右拳之上。
宁秀秀清晰地记得费文瑞教她的发力技巧,腰胯发力,力达拳锋……
故而,宁秀秀就这样照着那山匪毫无防备的后脑,就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那名山匪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身体便软软地向前倒了下去。
山匪的身体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宁秀秀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迅速上前扶起那个还在啜泣的女孩。
随后,她脚步不停,又冲到那群被捆绑在一起的人质面前。
宁秀秀用从那山匪身上搜出的一把锋利的匕首,飞快地割断了捆绑着他们的粗麻绳。
绳索断裂,十几个村民重获自由。
“快!!!”
“往围子口跑!”
“使劲跑,别回头!”
宁秀秀压低了声音,用嘶哑的嗓音急切地催促道。
那些刚刚还满心绝望的村民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们顾不上多问,只是对着这个蒙面的身影千恩万谢,然后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朝着火光冲天的天牛庙村围子口方向跑去。
在成功救下第一批人后,宁秀秀没有片刻的停歇,而是又立刻又扑向了下一个目标。
另一边,正面战场上,宁可精已经杀红了眼。
他的目标相当明确,专门盯着那些山匪中的小头目砍杀。
他的枪法并不精妙,但射出去的每一枪都势大力沉,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二当家在后方看得清楚,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狞笑。
“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催动胯下那匹高大的黑马,高举着手中那把锃亮的毛瑟C96手枪,就朝着宁可精的方向直冲而去。
“砰!”
“砰砰!!”
“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接连响起。
激战中,宁可精躲闪不及,肩上中了一枪。
而后,他的身体猛地一晃,还不幸被冲过来的战马狠狠撞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宁可精喉头一甜,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将身前的土地染成暗红色。
“宁团长!!!”
随着宁可精的倒下,村民们用血肉组成的脆弱防线,瞬间被冲垮。
“撤!快撤回围子里!”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绝望地喊了一句。
幸存的村民和团练成员便开始在山匪的追砍下,拼死向后撤退。
“枪……俺的枪呢?俺要弄死这些马子!!!”
负伤严重的宁可精还在嘶吼着,想要继续与鸡公岭的山匪殊死搏斗,但却被团练的兄弟们给拉拽回了围子口。
山匪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就如同驱赶羊群一般,在天牛庙村村民们的身后肆意砍杀。
厚重的围子门在一片混乱中再次关上,将生与死彻底隔绝。
门外,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以及……十几个还没来得及撤回,又被山匪重新围拢起来的人质。
而宁秀秀,就在其中。
她在解救最后一批人质的时候,为了掩护一个怀里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不幸被山匪发现了踪迹。
一片混乱中,宁秀秀只能蜷缩在剩下的人质中间低着头,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的手里,还紧紧地抱着那个刚刚从妇人手中接过的婴儿。
婴儿许是受到了惊吓,“哇”的一声发出了响亮的啼哭。
这声音在暂时寂静下来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和突兀。
“妈的!吵死了!”
二当家正因为刚才被宁可精的悍不畏死惊出了一身冷汗而恼火,听到这哭声,更是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给老子闭嘴!再哭,老子连你一块儿崩了!”
“别……别杀我们……不哭了,不哭了。”
那年轻的妇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扑到宁秀秀的身边,伸手就去捂住自己孩子的嘴。
她死死地捂着,手抖得不成样子,生怕自家孩子的哭喊声会惹恼了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让所有人都跟着殒命。
宁秀秀见状,心中一紧,连忙低着头,轻轻地摇晃着怀中的婴儿。
她用身体为他挡住刺骨的夜风,试图安抚这个可怜的小生命。
而另一边的二当家……
他并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个小插曲上,而是转头看向天牛庙村那扇紧闭的围子门,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这一次攻打天牛庙村,他不仅没能一举拿下,反而折损了好几个弟兄。
甚至于,自己也差点被那个不要命的宁可精给伤到。
这对二当家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无论如何,他今天都必须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想到这里,二当家那双恶毒的三角眼落在了那群瑟瑟发抖的人质身上,一个更加恶毒的计策……瞬间涌上心头。
“来人!”
二当家对着手下吼道:“把这些人质,都给老子拖到围子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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