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眼神微动,也想了起来。
此人怎么会在这里?
正思忖间,赵东来从旁边的土坡上走了下来。
看见周明,主动解释。
“周师傅,那王涛昨天没地儿去,就跟我住一个客栈了。这家伙昨天吓得不轻,这会儿估计还没睡醒呢。”
原来如此。
周明点了点头,便没再追究。
到了春明街,铺子里,白仓正一脸兴奋地等着他,一见他就把人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汇报。
“周师傅,安念欢那案子,全招了!”
“是她那个畜生不如的丈夫温城!在外面赌钱把家底全输光了,就打起了歪主意,伙同外人,亲手把自个儿媳妇卖进了那个狼窝!”
“现在好了,人赃并获,证据确凿,那小子下半辈子就等着在牢里好好改造吧!”
就在这时,一个嗓门洪亮的胖大婶扭着腰走进了店里,正是张婶。
她眼睛一扫,直接落在大牛身上,双手往腰上一叉。
“大牛!别杵着了,过来!帮婶子家把那口大水缸挑满了!”
“哎!好嘞!”
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牛,此刻却像个听话的小媳妇,屁颠屁颠地就跟着张婶出去了,连个磕绊都不打。
白仓看得啧啧称奇,凑到周明身边,压低声音嘟囔。
“邪了门了,这张婶平时不总嫌大牛憨吗?今天怎么跟使唤自家姑爷似的?”
周明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正缘来了,挡是挡不住的。”
县人民医院。
大牛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病房门口,一双牛眼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对面提着一网兜红苹果的姑娘,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这姑娘……
不就是前几天在周师傅那儿见过的,许老汉那个伶牙俐齿的妹妹,叫小葵?
她怎么在这儿?
小葵也愣住了。
眼前这个傻大个,不正是周师傅铺子里那个伙计吗?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一个洪亮的嗓门猛地从旁边炸响。
“哎哟!大牛!小葵!你俩杵这儿干啥呢?认识?”
张婶脸上笑开了花。
她不由分说,一把将小葵也拽了过来,左看看,右瞧瞧,越看越满意。
“认识正好!省得我再费口舌了!”
“小葵啊,你看婶子给你介绍的这小伙子咋样?一米八的大个儿,长得精神,人也老实!大牛,你瞅瞅咱小葵,模样俊,身条好,多水灵的姑娘!”
大牛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巴张了半天,心里头直叫苦。
完了完了,真让周师傅给算着了!
这哪是正缘,这简直是孽缘啊!
小葵脸皮薄,被张婶这么当众一嚷嚷,耳根子都红透了。
她没好气地瞪了大牛一眼,挣开张婶的手。
“张婶,您别瞎点鸳鸯谱了!谁要跟他凑一对儿!”
“嘿!你这丫头!”张婶眼睛一瞪。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啥不好意思的?”
大牛听小葵那嫌弃的语气,心里那点儿尴尬顿时化作了不服气。
“谁稀罕!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你说谁是炮仗!”小葵瞬间炸了毛,双手往腰上一叉。
“谁应声说的就是谁!”大牛梗着脖子回敬。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大牛心里一咯噔,暗道一声好男不跟女斗,脚底抹油,转身就溜。
“哎,张婶,我出去抽根烟!”
话音未落,人已经窜出了好几米远,那背影,活像后面有狼在追。
“嘿!这憨小子!”张婶气得直跺脚,扭头看着一脸不忿的小葵,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俩这是咋回事?咋跟八字不合似的,以前有过节?”
小葵撇了撇嘴,把苹果往病床旁的柜子上一放。
“也算不上认识。前阵子我侄女阿宁病了,找了个顶厉害的周师傅给看好的,在他铺子里见过这憨大个一面。”
“周师傅?”张婶顿时来了精神,一双眼睛亮得像灯泡。
“你说的可是春明街上那个算命铺子的周师傅?”
“对啊!就是他!张婶您也知道?”
小葵有些意外。
“何止是知道!”张婶一拍大腿,凑到小葵跟前。
“我跟你说,那可真是活神仙!”
两人一聊起周明,顿时找到了共同话题。
你一言我一语,把周明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就在这时,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七八个人乱糟糟地挤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的女人。
她眼神死死地锁定了小葵。
“妹子!你就是许老汉的闺女吧?我听人说,你认识一位能救命的大师?”
女人的声音沙哑干涩,一把抓住了小葵的胳膊。
“大师在哪儿?求求你,带我去见他!救救我儿子!”
这女人身后,几个亲戚也是一脸愁容,唉声叹气。
小葵被她这阵仗吓了一跳,但看她那副模样,心里又涌起一阵不忍。
“大姐,你先别急,有话慢慢说。”
女人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我儿子忽然就睡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了,咋叫都叫不醒!医生也查不出毛病,就说各项指标都正常!再这么下去,我怕他就要没命了啊!”
小葵和张婶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睡觉,这分明是丢了魂啊!
“大姐你别哭!”小葵连忙扶住她。
“你说的那个大师我认识!我这就带你去找他!周师傅一定有办法!”
“真的?”女人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小葵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得把您儿子也带过去让周师傅瞧瞧才行。”
“行!”女人一听,没有半点犹豫。
“我这就回去背他!我家就在肉联厂的宿舍,不远!”
小葵看着她那瘦得跟竹竿似的身体,一阵心酸。
这么个干瘦的女人,怎么背得动一个大小伙子?
她当即起身,“大姐,你别急,我跟你一块儿去,我帮你!”
医院门口,大牛正蹲在花坛边上,百无聊赖地抽着烟。
刚把一根烟摁灭,一抬头,就看见一幅让他目瞪口呆的景象。
只见刚才那个跟自己吵嘴的炮仗,此刻竟背着一个比她高出一头的青年男人,从医院里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出来。
她身形本就纤瘦,此刻被压得腰都快弯成了弓。
青年闭着眼,面色青白,四肢无力地垂着,显然就是那个昏迷不醒的儿子。
背后,那个瘦弱的妇人哭着跟在后面,想帮忙又插不上手。
大牛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小葵那倔强的背影,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了上来。
这丫头,看着咋咋呼呼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股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