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乔振缓缓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好茶。”
他沙哑地说出两个字。
乔振最终还是选择了合作。
或者说,他别无选择。
在他亲自牵头下,北境商帮又一个个主动找上门。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
短短半月,一个统合北境全部商业力量的庞大联盟,正式成立。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在无数人的欢呼中,这支船打通了南北海上商路!
赵衡的财政危机,迎刃而解。
当第一支船队半月后满载而归,整个渤海港彻底沸腾。
一船船精钢兵器运出去,换回堆积如山的粮食,江南的柔软丝绸,千金难求的药材,还有一箱箱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的银子。
靖北军的军备与粮饷,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保障。
渤海港这座曾经的小渔村,更在黄金洪流的冲击下野蛮生长,迅速扩张。
无数商铺,酒楼,工坊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它正飞快蜕变成一座商贾云集,人声鼎沸的商业重镇。
……
赵衡在北境这番动作,自然瞒不过京城那双无处不在的眼睛。
东宫之内。
“砰!”
一只名贵的汝窑花瓶被太子赵瑞狠狠摔碎在地。
“废物!一群废物!”
“经济封锁!这就是你们说的万全之策?现在倒好,他没被困死,反而因祸得福,打通海路,大发横财!”
兵部尚书陈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个本该是瓮中之鳖的赵衡,如何在数月内破解死局,甚至反将北境的经济命脉握在手中!
皇宫,御书房。
大周皇帝静静听着暗探关于海洋贸易总会的禀报,脸上看不出喜怒。
可他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被他流放边关,本以为会自生自灭的儿子,不仅在军事上天赋神鬼莫测,在经济上,竟也展现出经天纬地之才。
他不再只是一头会咬人的猛虎。
正在蜕变成一条,即将拥有自己海洋的过江之龙。
皇帝感到一丝欣慰,却也生出更深的忌惮。
……
就在北境沉浸于前所未有的繁荣与希望中时,张谦的第二封密信,又一次悄无声息地送到赵衡手中。
信很短,却让赵衡眼神瞬间凝重:
皇帝听闻渤海港成功,龙颜大悦,对海上贸易极为赞赏。为表支持,特派一位皇子率工部与户部官员前来协助通商事宜。
而这位皇子,不是别人。
正是三皇子,赵贤。
……
半月后,渤海港。
赵衡率领麾下所有核心将领,静立等候。
远处的海平面上,一支官船破浪而来。
赵衡望向那面越来越近的龙旗,目光平静,波澜不惊。
船队靠岸,跳板放下。
一位头戴紫金冠的年轻人,缓缓走下。
他正是三皇子赵贤。
“三哥,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赵贤率先开口,脸上是亲切却疏远的笑容。
“有劳四弟挂念,一切安好。”
赵衡抱拳回礼,语气平稳得不带丝毫情绪。
……
当夜,渤海都督府设宴为赵贤接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赵贤放下玉筷,举杯笑道:“三哥,如今你在京城可是声名显赫啊!”
一听这话,赵衡放下酒杯,看向赵贤,淡淡的笑着。
赵贤继续开口。
“黑风口一战斩将夺旗,秋水关下计退十万联军。就连父皇提起你时都赞不绝口。”
这话,句句讥讽!
赵衡只淡淡一笑,开口道:“全赖陛下天恩,将士用命,末将不敢居功。”
赵贤笑容愈深:“三哥不必过谦。功是功,过是过,父皇向来赏罚分明。只是……”
“三哥现在手握重兵,且渤海港日进斗金,权倾一方。”
“三哥,你好自为之啊。”
赵贤这话说完,自顾自的喝酒。
赵衡脸上也是古井无波,可他怎听不出赵贤口中的敲打之意。
他是在说,你赵衡别嘚瑟,你有现在的功绩,那都是皇帝老子默认的。
他这话,就是在宣誓主权,彰显他皇子的身份,让赵衡收敛点。
赵衡却偏不接招。
“四弟说的是。”他举杯一饮而尽,“只是边关苦寒,将士们日日想的,是如何从蛮子刀下活命,让家中妻儿吃上饱饭。朝堂风云……实在有心无力。”
他用最朴实的边关疾苦,轻描淡写地挡回所有机锋。
赵贤发觉,这位三哥比他预想的更难对付。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击掌示意,侍从抬入几只木箱。
箱中并非金银,而是一套套精良的造船工具,以及数十名目光炯炯的南方老匠人。
“三哥请看,这是父皇特意赏给你的。”赵贤笑道,“父皇知你在此地日夜造船,心中体恤,特命工部从江南请来这些造船宗师。有他们相助,必能为三哥分忧。”
意图再明显不过,借赏赐之名,将眼线安插进黑石谷造船厂,窃取足以改变海疆格局的核心技术。
然而赵衡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好!太好了!”赵衡大喜起身,向老工匠们一一拱手,姿态谦卑。
“有各位宗师坐镇,我渤海港造船大业何愁不成!”
他当即向甘宁下令:“自明日起,这批江南宗师全权负责督造下一批五十艘运输船。所有人员材料,优先调配,不得有误!”
赵贤看着赵衡那副仿佛真心占了大便宜的模样,一向智珠在握的他,突然感到不确定。
他这位被流放多年的三哥,如迷雾中的深渊,可见,却永远看不透。
……
当夜,甘宁的提督府中。
赵衡将一份仅由他与苏锦连夜赶制的新图纸交到甘宁手中。
那是一份大型运输船的图纸,却经过了他的精心伪装。
图纸保留了先进的船体结构与复合帆组,却在最关键的龙骨配比、重心计算与尾舵传动上,做了几处看似细微、实则致命的改动。
赵衡语气冰冷,“从明日开始,这就是渤海营造司的最高机密。让京城来的宗师们好好学、好好看。”
甘宁望向图纸上那几处被红笔圈出的陷阱,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冷笑。
他知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悄然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