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衡的舰队无论速度或规模,都远超沿海各州的近海水师。
此行,他们首个目的地是北境第一大港,东莱。
东莱巡抚孙铭,乃太子赵瑞在北境布下的重要棋子。
东莱港,水师大营。
“报!提督大人!”一名斥候踉跄冲入提督府,“港外十里发现不明船队,正朝我港高速驶来!”
水师提督周泰本是靠逢迎巡抚孙铭上位的酒囊饭袋,此时正醉醺醺地搂着美姬作乐。
他不耐烦地推开女子,骂道:“慌什么!多半是不懂规矩的南方商帮,想来分一杯羹罢了。”
他大手一挥:“把所有船派出去,给他们个下马威!叫他们明白,这渤海谁说了算!”
很快,十数艘破旧近海哨船缓缓出港,船身还挂着零落海草。
它们歪歪斜斜排开阵势,企图阻拦那片逼近的乌云般舰队。
……
镇远号甲板上,甘宁手持单筒望远镜,望向远处如玩具般的东莱战船,嘴角浮起轻蔑的笑。
“提督,这帮人是在给咱们挠痒痒么?”身旁亲卫忍不住发笑。
甘宁放下望远镜,只觉得可笑。他根本不打算请示正在舱内休憩的赵衡,用这种对手打扰总指挥,简直是一种侮辱。
他转身朝向甲板上那台巨型床弩,简单下令:
“给他们松松筋骨。”
“是!”
几名士兵兴奋地转动绞盘,钢制弓弦缓缓张开,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一支丈余长的钢弩箭填入箭槽,尾翼森然。
“目标:敌军旗舰主桅。”
“三轮试射,放!”
命令一下,弩箭离弦,嗡鸣如龙吟!
巨箭撕裂空气,发出慑人尖啸,如黑色闪电直扑东莱水师旗舰!
……
周泰正扶舷而立,得意地望着渐近的黑色舰队。
“瞧见没?他们停了!”
“在这渤海,谁敢不给我东莱水师面子?派小船传令:停船受检!货物照老规矩,三七分账!”
可他话音未落,一道骇人尖啸骤然逼近。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见黑影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一声巨响,舰体猛震。
那需三人合抱的主桅应声而断,木屑飞溅、缆绳崩散。巨大船帆如折翼之鸟颓然砸落,将十数名士兵压成肉泥。
东莱水师霎时陷入死寂。
所有人僵在原地,惊恐地望向那艘黑色巨舰,脑中一片空白。
那是……天罚吗?
周泰瘫软在甲板上,望着半截燃烧的桅杆,又看向远处静立如魔王的镇远号,被酒色掏空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一片死寂中,赵衡缓缓步出船舱。
他命人放下小艇,一名传令兵从容划向东莱旗舰。
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失魂的水兵耳中:
“奉大周安北伯、靖北军总指挥、渤海都督赵衡之命,前来拜访东莱巡抚孙大人。”
“共商海防大事。”
周泰闻言,浑身一软,瘫倒在甲板上。被酒色掏空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如同风中筛糠。
共商大事?
这哪里是商议?
分明就是最后通牒!
他望向远处,海面上静静泊着一艘黑色战船,宛若洪荒巨兽。周泰心里清楚:他完了。
他立刻派人连滚带爬赶往巡抚衙门,将这足以震动整个东莱的消息送进去。
……
东莱巡抚孙铭听到消息的刹那,手中的狼毫笔啪地跌落在宣纸上,溅开一大团墨迹。
“你说什么?”
他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死死盯着前来报信的水师亲兵,“一支悬挂靖北军玄鸟旗的舰队……一箭,就断了周泰旗舰的主桅?”
亲兵吓得浑身发抖,“是、是的,大人!那艘黑船,比我们最大的福船还要大!上面的武器……闻所未闻!周提督让小的请示,眼下该怎么办?”
怎么办?
孙铭的脑子霎时间乱成一团。
赵衡!
这名字如同催命符,在他心头反复响起。
他怎么会来?此时他本应被困在北境,深陷晋商会的经济封锁,哪来的舰队?
无数疑问翻涌而至,但最冰冷残酷的现实已摆在面前:对方兵临城下。
而且是以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绝对强势姿态,兵临城下!
去,还是不去?
去,就意味着他这位封疆大吏,要向被太子视为心腹大患的罪皇子低头;
若不去……他望向窗外港口那若隐若现的黑色巨舰,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头顶。
他毫不怀疑:一旦拒绝,下一箭恐怕就会对准他的巡抚衙门。
最终,求生本能压过了那点属于太子党羽的可怜尊严。
他换上最隆重的官袍,在一众亲卫簇拥下战战兢兢登上小舢板,驶向那艘如移动城堡般的黑色巨舰。
……
当孙铭的小船靠近那艘名为镇远号的战舰时,他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蝼蚁。
这船太大了。
他必须极力仰头,才能勉强看见高耸入云的漆黑桅杆。船身两侧布满黑洞洞的未知炮口,如同巨兽之眼,冷冷俯视着他。
他颤抖着攀上从甲板垂下的绳梯,手脚并用,终于气喘吁吁爬了上去。
一上甲板,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慑了他。
宽阔的甲板上肃立着一排排靖北军士兵,身穿黑钢盔甲,手持巨大手弩。他们沉默如雕塑,眼神冰冷锐利,不带一丝情感。
一股由绝对实力与铁血纪律凝聚成的压迫感重重砸在孙铭心头,几乎令他窒息。
“孙大人,请。将军已等候多时。”
一名亲卫面无表情地引着早已两腿发软的孙铭,走向船尾那座华丽如宫殿的三层船楼。
茶室内,赵衡早已备好茶局。
他未穿黑色帅甲,只着一件普通青色长衫,面带和煦微笑,如同招待一位老友。
“孙大人,请坐。”
“海上风大,想必大人受惊了。喝杯热茶,压压惊。”
他语气温和、举止客气,只字不提方才石破天惊的一箭,也不提港外剑拔弩张的对峙。
孙铭恐惧稍缓,色厉内荏。
“赵衡!”
他强撑威严,厉声质问,“你可知罪!无故炮击朝廷水师,形同谋逆!今日此举,意欲何为?莫非是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