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与靖北军诸将立在一旁,看赵衡拿过东莱港的兵符,眼中压不住狂热与敬佩。
他们的主帅未动一兵一卒,就收编了五千人的地方驻军。
何等手腕!
赵衡的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他心里清楚,这只是一切的开始罢了。
还未踏入府兵大营,南边官道尽头已是烟尘蔽日。
一面赤底金龙旗如血色闪电,撕裂天际。
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兵正影迷那而来,看的赵衡双目微眯。
来的这么快!
来者,是当今皇叔,济国公,赵承璟。
这位亲王并未进城,甚至没有派人通传。
他直接于城外十里扎营,三千禁军铁桶般环护四周。
随后,一纸盖着亲王令印的令箭,被快马送至赵衡手中。
“着安北伯赵衡,即刻率东莱叛军出城,于禁军营前听候处置!”
叛军!
听候处置!
甘宁读完,眼中杀机暴涨。
“欺人太甚!大人,这老东西就是要扣我们哗变的罪!他想夺权!”
“末将请为先锋!他有三千禁军,我们有八千!您一声令下,我现在就去取他头颅!”
“不可冲动!”
苏锦立刻劝阻:“他是皇叔!我们若动手,便是坐实谋逆,天下人的唾沫都能淹死我们!”
帐中霎时寂静,所有目光都投向赵衡。
赵衡却谁也没看,只是双目微眯,想了片刻,才沉声开口道。
“传令。”
“所有新编东莱府兵,即刻换靖北军装!”
“半个时辰后,全军集结,随我出城!”
命令一出,众人皆怔。
出城?
带这刚收编的兵,去面对三千京城精锐?这不是自投罗网?
但赵衡没有解释。
半个时辰后,东莱城门轰然洞开。
三千原东莱府兵已换下破旧军服,穿上黑石谷兵工厂所铸的漆黑钢甲。
他们沉默随行,浩荡出城。
两军于城外平原对峙,泾渭分明。
一边是赵承璟的三千禁军,另一边是赵衡所率的三千靖北新军。
禁军帅帐内,赵承璟端坐虎皮大椅,嘴角悬着一丝冷笑。
他已备好对策。
赵衡若辩,他就直接将其拿下。
若服,就直接收编兵权;若反,便以雷霆之势碾碎对方!
可他万万没想到,赵衡既未整军,也未辩解,而是直接让麾下将士就地埋锅做饭了。
这是什么路数?
听闻刘鸿的部队有这动作,赵承璟立刻出营查看。
这一看立刻让他眉头紧皱。
对面军营中已经架起大量行军大锅,远处炊烟袅袅,居然真的开始做饭了!
且没过多久,一股炖肉香气混着饭香便弥漫开来。
北风将这勾魂香味吹向禁军阵列。
赵承璟闻了,眉头皱的更深,却依旧觉得莫名其妙。
此时,对面的靖北军士兵分作两批,一批持械警戒,一批席地而坐。
席地而坐的将士们谈笑风生,都在等着开饭。
而对面的禁军,自抵达后便奉命原地待命,水米未进。
此时在那扑鼻肉香侵袭下,腹鸣如雷,喉结滚动,眼中掩不住羡慕。
军心,在这不见刀光的美食围城中,悄然动摇。
见状,赵承璟一甩袖子,直接回了大帐。
……
帅帐里,赵承璟面色阴沉。
外面的肉香已然飘进了大帐之中,此时他若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他这个王爷也白做了。
头一回交锋,他连赵衡的面都没见到就吃了个哑巴亏。
对方只用几十口大锅,就将他进攻化解于无形,甚至还影响了军心。
“王爷,将士们……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
此时,他身边一将领低声道:“再这样下去,弟兄们怕是……”
赵承璟眼角一跳。
他怎会不知道?可又能如何?
也让自己的兵埋锅做饭?那不等于认输?
他堂堂皇叔,奉旨平叛,结果叛军在前方吃肉,他的天子亲军却只能闻着味儿喝风?
这事若传回京城,他脸往哪儿搁!
“传令,后撤五里扎营!”
将领们见他已然下令,只能执行。
禁军队伍就如此后撤了五里,开始的锐气已然被消耗干净。
可他刚以为可以重振旗鼓时,斥候的上报又差点让他暴怒。
赵衡的军队连营地都没挪。
他们吃饱喝足,竟开始原地修筑工事、搭建箭塔,俨然一副要长驻的架势。
这已不是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无视!
“好……好一个安北伯!好你个赵衡!”
赵承璟气得浑身发抖:“你以为凭着几千哗变的兵,就能跟本王叫板?”
“来人!”
他厉声喝道,“备驾!本王要亲入东莱城!”
赵承璟的车驾第二日便直接去了东莱城。
他是当今皇叔,又奉了圣旨,刘鸿最多也就做到这一步,却不可能真的和他直接撕破脸的。
若如此,那他就真成叛军了。
故此,刘鸿亲自迎接,赵承璟却压根没理他,直接带队进了东莱城。
衙门内,盛宴早已备好。
宴席上,知府王润及东莱城的官吏士绅皆屏息侍立,大气不敢出。
赵承璟端坐片刻,便直接开口。
“今日本王来此,只为一事。”
“东莱府兵哗变,统领钱彪自尽,此乃动摇国本之大事!”
“安北伯赵衡虽暂掌兵符稳住局面,但他终究是客将,不宜久掌地方军政。”
“为防再生祸乱,即日起,全城所有粮仓、武库、物资,一律收归官府,由本王统一调配!”
一听这话,众人心中皆惊,但却无人敢反驳一句。
赵衡是厉害,他有天子剑,能先斩后奏。
可眼前这赵承璟更厉害,他可是如假包换的亲王,他杀人甚至不用奏。
众人的反应让赵承璟甚是满意,他环视全场,最终看向王润,又开口道。
“王知府,你身为父母官,此事由你即刻执行!若有违抗者,满门抄斩!”
一听这话,王润竟没立刻领命,而是直接跪在地上,几乎嚎哭的对赵承璟道。
“王爷息怒!王爷为下官做主啊!”
赵承璟眉头一拧:“哭什么?没听清本王的话?”
“听清了!听清了!”
王润一边磕头,一边从怀中掏出几本账册,高举过顶,“不是下官不从命,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王爷您不知,东莱府库早就被钱彪掏空了啊!”
“他常年克扣军饷、私吞粮草,下官接手的根本是个空壳!”
“您看这账上亏空巨大,莫说调配,就连衙门下个月的用度都支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