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了赵承璟的军令,总领刘鸿亲很快返回禁军大营。
此刻的大营之内,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脸上满是憋闷与不甘。
刘鸿翻身下马,大步走到演武场中央,对着麾下所有军官厉声喝道:“都给老子听好了!”
“王爷有令!从即日起,撤销连坐之法!”
这话一出,底下数百名伍长什长都猛地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王爷体恤众将士家境艰难,特许尔等夜间出营,前往龙脊之路工地做工赚取家用!”
“什么?王爷同意了?”
“真的假的?不是又要耍什么花招吧?”
士兵们议论纷纷。
刘鸿冷哼一声,随即话锋一转。
“但是!王爷也有言在先!”
“做工可以,但军纪不能废!哪个兔崽子敢因此耽误了第二天的晨操暮练,那就别怪老子不讲情面!”
“一律按逃兵处置,军杖三十!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压抑了数日的士兵们,此刻终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他们重振精神,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等天黑便冲向那遍地是钱的工地。
然而,刚有人想要转身去准备,就被身边一个年长的老兵给一把拉住。
“哎!老哥你拉我干啥?”
那老兵将声音压得极低,凑到他耳边嘀咕道:“你小子傻啊!这事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你想想!”
老兵声音更低:“咱们这位王爷是什么人?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前脚刚用连坐法把咱们往死里整,后脚就大发慈悲让我们去赚钱?你信吗?”
“这……”
“老哥说得对啊!济国公殿下正和那位安北伯掰手腕,明里暗里都在勾心斗回春堂角。
如今突然点头,还说得这么好听,这里面肯定有诈!”
“肯定是试探!王爷这是在试探咱们,看谁是真心跟他,谁是那见钱眼开的墙头草!”
“娘的!差点就着了道!这要是真去了,明天怕不是又要被拖出去打军棍!”
一时间,刚刚还欢欣鼓舞的士兵们,一个个都蔫了下来,看谁都像是在看一个潜在的告密者。
刘鸿站在演武场上,看着手下这帮兵,明明给了他们想要的,怎么一个个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吧唧的?
他哪里知道这些兵油子心里的想法。
他只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怎么回事!”
“让你们去对面做工,怎么还这副死样子?一个个都哑巴了?!”
“平日里一个个跟老子称兄道弟,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老子的话不管用了是吧?”
禁军将士们看着刘鸿,心里终于有些动摇了。
看总领这架势,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
与此同时,龙脊之路的招工处。
苏锦站在临时搭建的工棚前,手里捧着一沓厚厚的名册,心中却有些七上八下。
按照赵衡的计划,今天晚上,禁军的人应该会大批涌来才对。
可她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工地上除了那些东莱城的民夫,连一个禁军士兵的影子都没见到。
难道,大人的计策失算了?
她正有些怀疑,远处通往禁军大营的土路上,突然尘土飞扬!
紧接着,黑压压的人潮,从黑暗中猛地涌了出来!
“快!快报名!听说晚了就没位置了!”
“让让!让让!老子要赚三间瓦房的钱!”
大量禁军士兵争先恐后地冲向了招工处,比赶集还要热闹!
苏锦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随即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她连忙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赵衡。
赵衡得知消息后,只是冷笑一声,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他从容地从书案上拿起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书,交给了前来报信的亲兵。
“告诉苏记室,启动第二套方案。”
“是!”
……
工地上,苏锦接到命令后,立刻让人在招工处旁边,又立起了一块更大的告示牌。
“靖北军工分兑换条例!”
“凡参与龙脊之路修建之禁军袍泽,每日下工之后,皆可凭借当日劳动所得工分,在我靖北军军需处,兑换以下物资!”
告示下面,琳琅满目的兑换列表,瞬间吸引了所有禁军士兵的眼球!
“工分一百,可兑换黑石谷特制精钢匕首一柄!”
“工分三百,可兑换靖北军制式横刀一柄!”
“工分五百,可兑换黑石谷特制崭新棉甲军服一套!”
“工分一千,可兑换靖北军制式钢甲一副!”
这告示一出,整个工地彻底炸了!
“我的天!还能换兵器和军服?”
“快看那横刀!跟安北伯亲卫佩戴的一模一样!我早就眼馋了!”
“咱们身上这破铜烂铁,跟人家一比,简直就是烧火棍!干!拼了命也得干!老子要换一身钢甲!”
禁军将士们彻底疯狂了!
他们手中的制式兵器,还是几年前从京城运来的旧货,平日里保养不善,早就锈迹斑斑。
身上的军服更是破破烂烂,冬天漏风,夏天捂汗。
如今,只要多出点力气,就能换来传说中黑石谷出产的神兵利器!
这诱惑,比一百文铜钱要大上十倍百倍!
于是,工地上出现了无比壮观的一幕。
数千名禁军士兵,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爆发出惊人的劳动热情。
他们不知疲倦地挥舞着铁锹,推动着独轮车,干活的劲头,比起靖北军的士兵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夜深了,他们才意犹未尽地拿着满满的工分,冲向靖北军的军需处,兑换自己心仪的装备。
第二天,当这些士兵带着崭新的兵器和军服返回大营时,立刻就引起了总领刘鸿的注意。
他看着一个士兵手中那柄寒光闪闪、吹毛断发的横刀,又看了看另一个士兵身上那套针脚细密、用料扎实的崭新军服,一张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这东西,哪来的?”他一把夺过那柄横刀,厉声问道。
那士兵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从安北伯的工地上,用工分换的……”
刘鸿拿着那柄比自己佩刀还要精良数倍的横刀,又拿起一件比自己官服还要厚实的军服,只觉得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和屈辱感,直冲天灵盖!
他二话不说,转身便拿着这些战利品,怒气冲冲地朝着城内赵承璟的府衙冲去。
府衙书房内。
赵承璟看着刘鸿呈上来的兵器和军服,那张一向自诩处变不惊的脸,彻底凝固了。
他拿起那柄漆黑的横刀,又拿起自己案上那柄象征着禁军荣耀的制式佩剑。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他麾下天子亲军的制式装备,竟然还不如赵衡给临时工的福利好!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
这是把他的脸按在地上,用淬了钢的军靴,狠狠地来回碾压!
“噗!”
赵承璟只觉得喉头一甜,竟是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