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死寂的风,裹挟着无数道惊愕、茫然、甚至有点傻气的视线,刮在苏锦脸上。
她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粗糙的石柱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疼得她龇牙咧嘴。
但这疼,反而让她那被恐惧和系统搅成一锅粥的脑子,稍微清醒了那么一丝丝。
累。铺天盖地的累。像是连续熬了十个通宵,又被卡车来回碾了八遍。
她只想闭上眼睛,把这一切当成一场荒诞的噩梦。
然而,祭坛下方,那短暂凝滞的愤怒海啸,在最初的错愕过后,正酝酿着更加汹涌的反扑。
“她在耍我们!”一个尖锐的女声刺破寂静,带着被愚弄的狂怒,“烧死她!立刻烧死她!”
“对!毒妇又在玩花样!别信她的鬼话!”
“烧!为逸天大人报仇!”
熊族兽人率先反应过来,那张懵掉的熊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
他手臂肌肉再次贲张,眼中怒火更盛,手中那支停滞的火把带着比刚才更猛烈的势头,狠狠朝柴堆挥落!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
“嗷——!”兽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应和咆哮,恨意被点燃,比松脂更易燃。
苏锦连眼皮都懒得抬了。省点力气吧。系统?新手福利?耐饿耐摔?现在有个屁用!火把都快杵到柴堆上了!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环境威胁指数:MAX!】
【启动紧急预案:目标群体最高决策者情绪干扰!】
【能量注入:微弱‘虚弱光环’(仅对特定目标生效)!】
冰冷的机械音在苏锦脑中急促响起。
就在那跳跃的火焰即将舔舐到干燥的引火物边缘的千钧一发——
“住手!”
一个苍老、威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的声音,如同沉钟,骤然压过了所有喧嚣!
声音来自祭坛最高处。一直沉默着,皱纹深深刻在脸上,如同古老树皮的老族长,终于开口了。
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下方群情激愤的兽群,最终落在那个熊族兽人高举的火把上。
熊族兽人的动作再次硬生生僵住,脸上写满不甘,却不敢违逆族长,只能愤愤地瞪着苏锦,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族长!”有兽人不服地嘶吼,“为什么阻止!难道要放过这个害死逸天大人的毒妇吗?!”
老族长的目光缓缓扫过苏锦。她歪着头靠在石柱上,脸色惨白得像死人,嘴唇干裂,浑身被汗水浸透又半干,沾满了灰尘和草屑,那身简陋的兽皮裙被绳索勒得不成样子。
整个人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死狗般的颓废气息。
哪里还有半分昔日那个趾高气扬、用刻薄言语和恶毒手段折磨人的影子?
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在老族长眼底深处掠过。
他捻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祭坛:“雌性……终究是珍贵的。部落已经失去了逸天,不能再轻易折损一个雌性。”
“可她害死了逸天大人!”立刻有兽人反驳,声音里带着泣血的悲愤。
“她承认了!”另一个声音吼道,“她亲口承认了所有罪行!”
“是的,她承认了。”老族长的目光再次落在苏锦身上,带着审视,“她承认了自己的恶毒,承认了自己的罪该万死。”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祭天,本意是平息逝者怨气,告慰英灵,震慑邪恶。如今,她已认罪伏法,神智……似乎也受到了冲击。”
他实在无法形容苏锦刚才那番‘摆烂姿势’的言论。
“再行焚烧,恐非逸天所愿,也……显得我银月部落过于暴戾。”
他抬起手,制止了下方更多的骚动。
“将她,”老族长枯瘦的手指指向石柱上烂泥般的苏锦,“驱逐!驱逐至部落最西边的‘风吼崖’!任其自生自灭!永世不得再踏入部落领地半步!”
“若她敢靠近部落中心一步,或再生事端,”
老族长的目光转向祭坛下方,那个如同冰雕般伫立、周身寒气弥漫的银发身影,
“旭西,由你亲手处决,以儆效尤!”
顾旭西的银灰色瞳孔骤然收缩,如同最锋利的刀尖,狠狠钉在苏锦身上。
那目光里的寒意几乎要将苏锦周身的空气都冻结成冰。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刻骨的憎恶和冰冷的威严,点了一下头。
这个动作,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慑力。那是一个来自未来族长、来自受害者至亲的死亡判决书。
“解下来!”老族长下令。
几个强壮的兽人战士带着嫌恶的表情上前,动作粗鲁地割断了捆缚苏锦的绳索。
绳索一松,早已脱力的苏锦像一滩真正的烂泥,直接从石柱上滑落,“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
“嘶……”全身骨头像是散了架,被绳索磨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苏锦趴在地上,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滴!新手任务‘地狱开局存活’完成!奖励发放:体质微调(耐寒 1,伤口愈合速度 5%)!】
【仇恨值更新:部落整体对宿主仇恨值:98%→ 97.5%!(微弱下降,来自部分兽人对‘驱逐’决定的不满被宿主此刻的狼狈抵消部分)】
苏锦:“……” 0.5%?系统你打发叫花子呢?还有这奖励…耐寒?伤口愈合?能不能给点实际的,比如瞬间移动?
一双穿着结实兽皮靴的脚,停在了她模糊的视线前方。
冰冷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峦倾轧下来。
苏锦艰难地抬起一点眼皮,看到的是顾旭西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在看一滩污秽不堪的烂泥,银灰色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刺骨的厌恶和警告。
“苏锦。”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记住族长的话。风吼崖,就是你的坟墓。”
“再让我在部落的任何地方看到你,”他微微俯身,那股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冰冷气息几乎拂过苏锦的脸颊,带着血腥味的警告,“我会亲手撕开你的喉咙,把你的骨头一寸寸捏碎,丢去喂最低贱的鬣狗。”
“滚出我的视线。别脏了部落的土地。”
说完,他直起身,甚至不屑于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银灰色的短发在火光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周围的兽人敬畏地为他让开道路,看向苏锦的目光,依旧充满鄙夷和唾弃,只是少了那份立刻要将她撕碎的狂热。
苏锦趴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石头。顾旭西的话像冰锥扎进耳朵,但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哦。”她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知道了。”
几个负责驱逐的兽人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拖起苏锦的一条胳膊,像拖一袋垃圾一样,粗暴地将她拽了起来,拖离了祭坛。
她的脚在地上无力地拖行,扬起灰尘。
意识昏昏沉沉,只感觉被拖行了很久。
周围的喧嚣咒骂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呼啸的风声和越来越浓的草木潮湿气息。温度也在明显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