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
秦淮茹站在他家门前,身形单薄,像是被风一吹就会倒。
她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喊出这两个字。
话音刚落,眼泪便蓄满了眼眶,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滚落。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最能引人怜惜的无声落泪,一滴,又一滴,断了线的珠子般砸在尘土里。
她将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摆到了极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与颤抖。
“卫东,我知道,我知道以前是我们贾家对不起你。”
“但是……但是求求你看在咱们邻里一场的份上,你就帮帮姐吧。”
这套剧本,是婆婆贾张氏在屋里一句一句教给她的,每一个停顿,每一次抽泣,都经过了精心设计。
她开始进入正题,声音里的悲戚愈发浓重。
“棒梗……棒梗他病了,发高烧,人都要烧糊涂了。”
“医生说要吃好的补营养,可家里实在是……实在是拿不出一分钱了。”
她抬起头,用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睛望着江卫东,将一个走投无路的母亲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卫东,你现在有出息了,是厂里的技术标兵,是大英雄。”
“你能不能……能不能先借我一百块钱,等我们家缓过来了,我做牛做马,一定还你!”
声泪俱下。
演技精湛。
若是换做院里任何一个心软的男人,恐怕此刻已经掏空了口袋。
然而,江卫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冷漠,内心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棒梗病了?
一个小时前,他还活蹦乱跳地在院子里玩泥巴,抓起一把土扬得满天都是,中气十足地叫骂。
这场表演,拙劣得可笑。
他耐着性子,等秦淮茹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说完了吗?”
江卫东终于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任何温度。
秦淮茹的哭声被这冰冷的语气硬生生噎了回去,她愣愣地看着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说完了就请回吧。”
江卫东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了她身后那扇紧闭的门上,仿佛她只是一个透明的障碍物。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像是在宣读一份不容置喙的判决。
“第一,我跟你,跟你们贾家,不熟。”
“第二,你们家的事,跟我没关系。”
“第三,我没有一分钱会借给你们。”
每一个字都砸在秦淮茹的心上,让她脸上的血色寸寸褪去。
江卫东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身上,那眼神陡然变得锋利,带着不加掩饰的警告。
“以后,不要再上我家门口来。”
“否则,我就直接去街道办,告你骚扰烈士家属。”
“你看王主任是帮你,还是帮我。”
话音落下,他不再给秦淮茹任何开口的机会,伸手推开房门,侧身而入。
“砰!”
一声巨响,厚重的木门重重关上,激起的气流吹乱了秦淮茹额前的碎发。
她一个人被晾在门外,门板上残留的震动,仿佛还在嘲笑着她的自取其辱。
羞耻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怨毒,悻悻地转身回了家。
中院,贾家。
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酸腐的气味。
贾东旭正坐在桌边,一见秦淮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办砸了。
“怎么样?那个小畜生不肯借?”
秦淮茹一言不发,只是委屈地掉着眼泪。
“没用的东西!”
贾张氏在一旁破口大骂,“哭哭哭,就知道哭!连一百块钱都要不来,我贾家娶你回来是当门神的吗!”
贾东旭没有理会两个女人的官司,他的眼珠子在昏暗中滴溜溜地转动着,一丝阴狠的光芒在眼底闪过。
他凑到贾张氏跟前,压低了声音,献上了一条毒计。
“妈,硬的不行,咱们就来软的!”
“江卫东那小子不是成了什么技术标兵,爱惜名声吗?咱们就从这上面下手!”
“让一大爷出面,晚上开全院大会!”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兴奋和恶毒。
“就以‘学习江卫东同志先进事迹,发扬邻里互助精神’为名,把他架在火上烤!”
“当着全院几十口人的面,让他‘捐款’帮助咱们家这个困难户!”
“我倒要看看,在道德的大旗下,他那张脸皮再厚,好不好意思一毛不拔!”
贾张氏一听,原本布满皱纹的脸瞬间舒展开来,她一拍大腿,浑浊的眼睛里放出精光。
“对!这个主意好!”
“他江卫东敢不给,就是不团结邻里,就是思想觉悟有问题!一大爷是院里的管事大爷,说话有分量,他肯定会帮我们!”
母子二人一拍即合,脸上都露出了志在必得的阴冷笑容。
而就在他们密谋之时,另一道身影,却正朝着江卫东家走去。
许大茂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瓶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好酒,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之前的恩怨让他颜面扫地,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江卫东今非昔比,再对着干只有死路一条。
他敲了敲门。
门开了,江卫东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敌意,也没有热情,只有平静。
许大茂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把笑脸堆得更足。
“卫东兄弟,哥哥我……我之前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极低。
“我今天来,也不求别的。”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听说厂里奖励了你不少工业票,你一个大小伙子,一个人也用不上那么多。”
“你看……能不能匀我几张?我出高价!十块钱一张!绝不让你吃亏!”
这个价格,已经是市面黑市价的两倍。
江卫e东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精明与渴望。
他明白许大茂的算盘。
这既是交易,也是一种变相的投诚。
他用这种方式,向自己,也向全院宣告,他许大茂,站队了。
江卫东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进来谈。”
这笔交易,他同意了。
他就是要让院里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江卫东,恩怨分明。
朋友来了,有好酒。
敌人来了,迎接他们的,只有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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