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声点！她就在前面，全听见了！”室友慌忙拽住林冬南的胳膊，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林冬南甩开他的手，音量反倒拔高了三分：“听见又怎样？装腔作势给谁看？仗着长张漂亮脸蛋就颠倒黑白，当初不分青红皂白污蔑我时，怎么没想过后果？”
“林冬南！”
一声冷冽的女声骤然响起，像冰锥砸在喧闹的走廊里。
林冬南抬眼望去，只见靠窗位置的女生缓缓站起身。米白色针织开衫配同色系直筒裤，领口微敞，露出一截清晰的锁骨，冷白的肩颈在晨光里泛着玉石般的光泽。姜天瑜转过身，那双总是含着冰霜的眸子直直剜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刚才你们在议论我？”她往前走了两步，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笃笃作响，像敲在人心尖上。
“议论你又咋了？”林冬南梗着脖子迎上去，“我们聊天关你屁事？当初你一句话让我被全校骂‘变态’，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有胆量背后嚼舌根，没胆量承认？”姜天瑜嗤笑一声，眼神里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这就是你所谓的骨气？”
周围瞬间围拢了一圈看热闹的学生，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来。林冬南被这些话刺得太阳穴突突跳，却死死抿着嘴不辩解。姜天瑜见他不吭声，只当他理亏，最终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走了。
“你是真不怕死啊。”室友拍着胸口，“她那几个追求者，上次堵你宿舍门的架势你忘了？”
“一群怂包而已。”林冬南嗤笑，心里却像堵了团棉花，闷得发慌。
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是【天天】的消息。
【天天】：宝宝，我今天气死了！又碰见那个恶心的人了！
林冬南心里一紧，连忙回：怎么了宝宝？谁惹你了？我去揍他！
【天天】：这事我一直没敢说，怕你冲动……大一的时候，有个男生在图书馆对我动手动脚，今天居然又碰到他了，还在背后说我坏话，骂我……
“操！”林冬南一拳砸在桌腿上，指节生疼。“哪个狗娘养的敢欺负你？告诉我名字，我他妈废了他！就算进局子我也认了！”
屏幕那头的姜天瑜看着消息，紧绷的嘴角悄悄松了些。有人为自己撑腰的感觉，比想象中更让人安心。
【天天】：傻瓜，为这种人不值得。你真进去了，我怎么办呀？
“我不做傻事，就是气不过。”林冬南深吸一口气，指尖都在抖，“你跟我说说经过，让我骂骂他出出气也行。”
姜天瑜发来了一段语音，声音带着哭腔，细细讲述着大一图书馆的“遭遇”。林冬南起初还跟着怒不可遏，可听着听着，后背突然沁出一层冷汗。
“……那天我在图书馆看书，他就坐在对面，突然做奇怪的动作……”
“……后来在近代史课上又碰见了，他还跟别人说我坏话……”
每一个细节都像针一样扎进林冬南的脑子里。大一、图书馆、近代史课、被议论……这些关键词像拼图一样，在他眼前慢慢拼凑出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轮廓。
还有她的网名——“天天”，姜天瑜的“天”。
不会的，绝对不会这么巧。
林冬南的心脏疯狂擂动，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心的汗把屏幕都浸湿了。他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敲：“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发送的瞬间，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天天】：好像是叫林冬南？名字难听死了。
“轰——”
林冬南只觉得头顶炸响一道惊雷，眼前瞬间天旋地转。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又重重跌坐回去，膝盖撞到桌腿发出“咚”的闷响，他却浑然不觉。
是她？真的是她？
那个每天在微信里喊他“宝宝”、用萝莉音唱跑调情歌、会发奶龙表情包撒娇的【天天】，居然是姜天瑜？那个他恨了两年、认定是“颠倒黑白”“装腔作势”的冰山校花？
半年来的点点滴滴像电影快放一样在脑海里闪过：她熬夜陪他打游戏时的哈欠声，他说生活费紧张时她偷偷塞来的红包，语音厅里她为了逗他开心故意学的猪叫……那些让他心动、让他觉得温暖的瞬间，此刻全都蒙上了一层荒诞的阴影。
而他呢？他居然对着自己最讨厌的人说“我喜欢你”，居然为了她跑到南城，居然刚才还在疯狂咒骂“林冬南”是个“猥琐下头男”——他在骂他自己！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林冬南猛地捂住嘴，差点吐出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像突然坠入了冰窖。
“林哥，你咋了？”室友被他吓了一跳，“脸色白得像纸，是不是不舒服？”
“没……没事。”林冬南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猛地推开椅子，跌跌撞撞地冲出教室，走廊里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冲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泼在脸上，一遍又一遍，可那股深入骨髓的震惊和荒谬感，怎么也冲不掉。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嘴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水珠，看起来像个傻子。
是啊，他就是个傻子。
手机还在疯狂震动，是【天天】的消息。
【天天】：宝宝，你怎么不理我了？
【天天】：五分钟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奶龙叉腰生气.jpg）
林冬南看着屏幕上“宝宝”两个字，只觉得一阵生理性的恶心，鸡皮疙瘩从脖子一路蔓延到后背。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指尖僵硬地在屏幕上划过：“刚才出去有点事，没看见。”
每一个字都像在吞玻璃渣。
下午六点，黑色宾利缓缓驶入别墅区。林冬南推开车门，看着门前站成两排的女佣，眉头皱得更紧了。管家捧着丝绒盒子跟上来：“少爷，您订的项链做好了。”
林冬南打开盒子，月光石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这是他前阵子特意为【天天】订的，还幻想过亲手为她戴上时，她会不会脸红。
现在看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算是吧。”他合上盒子，声音怅然，“可能……用不上了。”
管家叹了口气：“感情的事，急不得。”
林冬南没说话，只是摩挲着盒子。他想起有次深夜错过末班车，随口跟【天天】提了一句，她立刻打来电话：“我陪你聊到回家，不然你一个人走夜路怕不怕？”
那时的温暖是真的，现在的震惊和荒谬也是真的。
女生宿舍里，姜天瑜正对着屏幕傻笑。室友戳戳她：“你到底看上那个‘小北’啥了？”
“他对我超好，又温柔又体贴，”姜天瑜眼里闪着光，“他根本不在乎我长什么样，家里条件不好还把兼职的钱给我刷礼物……”
“你就是恋爱脑！”室友翻了个白眼，“真要奔现？”
“嗯，他在江城呢。”姜天瑜有点不好意思，“我想通了，总要见一面的。”她指尖飞快地敲：“宝宝，明天有空吗？我想……见见你。”
屏幕这头，林冬南看着消息，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闭上眼，脑海里同时闪过两张脸：一张是微信里【天天】的虚拟形象，软萌可爱；一张是姜天瑜冰冷的侧脸，眼神里带着不屑。
这荒诞的现实，他该怎么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