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前的广播站只剩两盏灯。窗外操场黑得像一块温顺的布,旗杆在风里发出很轻的金属响,像有人在远处调音。
顾行把最后一版母带导入,标注轨道名。他戴上耳机,确认每一段“风”的进场和退场,把三十秒静默放在最末端,光标长长地停在一条平直如白的线上。
“二十一点零四分,开始。”部长看了眼表,冲他点头。
他拿起话筒,声音压得很轻,却稳:“这里是校园广播。今晚的节目是一张‘只有风与名字’的唱片,送给一位把春天留在我们身边的人。播放结束后有三十秒的静默,请和我们一起听风。”
红灯亮。
《樱前风》缓缓铺开,像一条被小心展开的丝。小径的脚步声、笑声、远处篮球的“咚”被淡淡叠在风底。到《假停顿》,那一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空白像一颗露珠落在许多人的睫毛上。
《掌声》落下,白昼的薄光从音波里溢出来,哪一侧宿舍有人放下书,哪一侧有人把台灯关暗一点。
最后一轨,《终章:风的空白》。
世界忽然安静。
第一秒,宿舍楼的风扇轻轻转。
第二秒,走廊里有脚步蓄意收了力。
第八秒,谁的鼻音慢慢挤了出来又被按回去。
第十五秒,操场那边有一只鸟叫了一下,像定音。
第三十秒,顾行看见控制台上“0:30”的数字归零,光标停住。
他摘下耳机,嗓子干,却什么也没说。他把话筒推开,给风留了一片空地。
节目之后,广播站的邮箱像被风吹开。
“刚才那三十秒我听见我自己的心跳。谢谢你让我知道它还在。”
“我室友哭了,我也没忍住。”
“请问可以把‘风的图书馆’开起来吗?我也想寄一段我奶奶家的风。”
第二天,顾行提着装着母带的纸袋,去了沈筠家。
母亲把他迎进来,屋里很干净,窗台上一杯水里泡着两朵樱花,花瓣漂着,像轻轻醒着的眼睛。
“我们一起听。”母亲说。
他们并排坐着,像两条不同方向驶来的河在某个拐弯处轻轻碰上。曲子一首一首过,母亲的手在膝上紧了又松,到“终章”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眼泪终于落下。
“她小时候,风大就睡得好。”母亲笑了一下,擦泪,“她说风像摇篮。”
“我会把风收好。”顾行说。临走前,他把一只粉色纸鹤放在窗台:“她喜欢。”
母亲点头:“她喜欢你把喜欢的东西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