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蝉声在树叶里堆起厚厚的暮色。毕业班的横幅被风吹得一鼓一鼓的,像将要起飞的面包。
田径队的送别仪式照常举行。教练把一枚小哨子挂在顾行手上:“替我留着。”
“教练。”顾行笑,“我现在不跑远。”
“跑一圈。慢。”教练的嗓音干涩,却带着一种只属于跑道的笃定。
看台上坐满人。顾行沿着最内道走,像在一张被翻旧的地图上把指尖慢慢拖过熟悉的路线。
起点白线脚边,有一朵迟来的粉花,刚落地。他弯腰,把它拾起,含一下,又放在胸前口袋。
第一百米,他听见有人在喊“顾行”。他回头,笑,举手。
第二百米,他想起“卡片”上的四个字:量力而行。他点了点头,像在和医生隔空握手。
第三百米,风有一瞬恰到好处。他在心里说:“假停顿。”
终点线在前方躺着,他没有冲刺。他把手掌在白线上轻轻盖一下。
看台上的掌声像老友,落下来不急不躁。教练站在终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转头用力地擤了一下鼻子。
“行。”教练低声,“你还在跑。”
“我还在。”顾行笑。
毕业典礼当天,广播站安排了一个“毕业献词”。顾行把稿子念得很慢,句句之间拉出小小的“假停顿”。
“亲爱的同学们,毕业不是终章。它只是把我们各自的旋律分轨,然后交给风去混音。
请记住,安静也是一种抵达。
”台下很多人抬头看屋檐外的天。那一刻,风从运动馆的缝里穿进来,像懂得“配合”的老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