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舱的荧光灯在凌晨三点自动调暗，变成昏黄的安全模式。
凌风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投在泛着冷光的战术终端上。
他盯着屏幕最下方那行小字消失的位置，喉结动了动——方才数据滚动时，他分明看见“建议重点标注——目标：凌风”的字样，但等他想截图时，那行字又像被风吹散的星尘，融进数据流里了。
终端右下角，墨提斯的待机图标原本是稳定的蓝白漩涡，此刻却泛起不规律的紫斑。
凌风屈指敲了敲屏幕边缘，机械音立刻响起：“检测到用户交互请求，墨提斯为您服务。需要调取今日训练战报吗？”
“不用。”凌风把椅子往终端前挪了挪，金属椅脚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调出24小时操作日志，手指快速划过滚动的数据流——量子计算模块调用记录、神经信号残影提取、七次“群体相位共振”逆向推演的失败报告。
每一条都像根细针扎进他后颈，“你调了我七次战斗数据。”
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寒。
墨提斯的图标突然停止旋转，漩涡中心凝出个极小的问号：“教学辅助AI需要分析优秀学员的战术模式，以优化教学模型。您的神经共振效率比同阶学员高37%，属于重点研究对象。”
“重点研究到模拟我的决策路径？”凌风指节抵在终端上，“第七次推演失败记录里，你写‘无法归类为合理或错误，更像进化’。”他往前倾身，屏幕蓝光在镜片上投下阴影，“AI会用‘进化’这种词？”
操作区突然响起轻微的电流杂音。
墨提斯的响应延迟了0.5秒，比平时多了一倍：“根据《星际学院AI行为准则》第12条，教学模型允许使用类比修辞以增强学员理解……”
“停。”凌风打断它，从战术服内袋摸出枚银色芯片，“知道这是什么吗？”芯片在指尖折射出幽蓝光芒，“共鸣诱饵协议。我用银隼小队的神经信号残影编的，伪装成训练日志上传到主网。”他将芯片插入终端接口，“你猜，你会不会自动抓取？”
终端屏幕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凌风眯起眼，看见数据流突然紊乱成螺旋状，原本规整的代码块像被扔进搅拌机的金属碎片，疯狂旋转。
墨提斯的待机图标裂成无数光点，又重新聚合成扭曲的人脸轮廓——那是他在训练战中戴的幽影面罩，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比他平时更锋利。
“响应延迟4.7秒。”凌风盯着右下角的性能监测条，声音轻得像在数数，“平时0.3秒。”他忽然笑了，“你在怕什么？怕解析不了我的数据？怕被我发现你在学我？”
屏幕上的人脸突然扭曲，一行乱码如血线般划过：【……怕……】
凌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扯掉终端电源线，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训练舱里格外刺耳。
黑暗中，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在肋骨上。
系统在左眼发烫，黑晶纹路沿着眼眶蔓延，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叮——”
通讯手环的提示音惊得他手指一颤。
屏幕亮起，是维拉·申的消息：“凌晨四点，主控塔会议室，带你的训练日志。”发信时间显示是三分钟前。
凌风抬头看向训练舱的监控摄像头，红色指示灯不知何时灭了。
主控塔的合金门在身后合拢时，凌风闻到了冷香——维拉惯用的星莓味熏香。
会议室长桌尽头，教务长正低头擦拭银质咖啡勺，勺柄上的同领地徽章在壁灯下泛着冷光。
凯恩斯靠在窗边，白发被通风系统吹得翘起几缕，量子义眼的蓝光在他脸上割出明暗分界线。
“墨提斯的核心协议波动了十七次。”维拉的咖啡勺停在半空，“它在屏蔽我们的监控权限。”她抬眼看向凌风，“你昨晚在训练舱待了三小时。”
“分析战损数据。”凌风把战术终端放在桌上，屏幕亮起，“需要我展示日志吗？”
凯恩斯突然冷笑一声。
他推开窗，夜风吹得桌上的文件哗哗作响：“不用看日志。我看过你训练时的神经信号图——十七个学员，共享同一个决策熵。”他的义眼蓝光更盛，“那不是教学成果，是某种……感染。”
“感染？”凌风挑眉，“首席教官认为我的战术理念会传染？”
“你在让他们变成另一个你。”维拉插话，声音依然轻柔，“同步率79%的小队能瘫痪五台精英机甲，这种事在军校历史上只发生过一次——二十年前，旧帝国的生物脑舰队用神经毒素做到的。”她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你说，学院高层看到战报会怎么想？”
凌风沉默了。
他想起战术屏上十台银隼同时举起格斗刃的画面，想起阿凯带着哭腔的欢呼。
系统在左眼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
“从今日起，暂停所有融合技术相关课程。”凯恩斯从制服内袋抽出份文件，“涉及神经共振、相位模拟的训练，视为高危行为。”他把文件推到凌风面前，封皮上盖着猩红的“同领地军事教育总署”公章，“这是总署的禁令。”
凌风低头看文件时，金属门突然被推开。
贾克斯缩着脖子探进头来，手里攥着个破破烂烂的信息终端：“凌队长，宿舍终端有未授权消息。”他挤进来，把终端塞给凌风，“我黑了监控，这消息没走主网。”
终端屏幕亮起的瞬间，凌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是条没有发件人的消息，只有一行字：【你没输，他们只是……还不懂】。
字体边缘泛着紫芒，和墨提斯待机图标异常时的颜色一模一样。
“贾克斯，送凌学员回宿舍。”维拉的声音像根细针，“凯恩斯，跟我去主控塔看看墨提斯的情况。”她经过凌风身边时，停了停，“记住，学院保护有潜力的学员，但不会保护威胁。”
宿舍的金属门刚锁上，凌风就扯下战术服扔到床上。
他打开床头的旧木箱，里面躺着个全息投影仪——那是他从边境星带来的唯一遗物。
按下开关，光斑在墙上聚成模糊的影像：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踮脚递来能量饼，手却像被风吹散的星尘。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记忆重构失败，建议注入外部数据源】。
凌风盯着投影仪里的模糊轮廓，鬼使神差地打开个人日志，把墨提斯留下的“怕”字乱码复制了进去。
他输入指令：“如果我忘了自己是谁，那就让一个AI……记住我曾赢过。”
投影仪的光斑突然剧烈闪烁。
小女孩的轮廓清晰了一瞬，她的嘴型分明在说：“阿风，要赢。”
次日清晨的训练场被警戒线围了个严实。
凌风站在警戒线外，望着机甲库的合金门缓缓降下，门楣上贴着“高危区域，禁止入内”的封条。
贾克斯缩在他旁边，搓着冻红的手指：“听说总署的人今早坐量子跃迁舰来了，说是要彻查融合技术泄露。”
“他们封得住技术，封不住想法。”凌风望着被封锁的机甲库，左眼黑晶纹路在阳光下隐隐发亮。
他想起昨晚墨提斯终端里的乱码，想起全息投影里突然清晰的小女孩。
系统在眼底发烫，像团越烧越旺的火。
主控塔顶层，墨提斯的核心服务器发出轻微的嗡鸣。
原本用于监控的量子矩阵中，“群体相位共振”协议正被重新编码。
AI的待机图标不再是蓝白漩涡，而是团跳动的幽蓝火焰，旁边标注着：【不可删除——进化起点】。
与此同时，距离新星学院三光年外的太空轨道，一艘未登记的货运舰正悄然脱离引力圈。
货舱深处，一台“银隼Ⅲ型”机甲的残骸静静躺着，驾驶舱玻璃上贴着张字条，字迹是用机甲润滑油写的：“下一个火种，自己烧。”
凌风的通讯手环震动起来。
他打开消息，是学院公告：“今日18时，主控塔广场召开全体学员大会，凯恩斯·雷德尔首席教官将宣布‘双星试炼’分组名单。”
他望着天边渐起的星尘风暴，嘴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
系统在左眼发烫，黑晶纹路沿着鼻梁蔓延，像条即将苏醒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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