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井井底的金属台阶还残留着白日里未散的潮气，凌风盘坐在十台边缘生机甲围成的环中央，后颈贴着冰凉的地面。
黑晶能量在他体内翻涌，每一次心跳都像被塞进了颗微型星核，震得肋骨发颤。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融合模块——旧帝国生物科技的活性细胞链与同领地量子算法的光微子矩阵，正顺着神经末梢重新编织成更精密的网络，像在给每根血管镀上会呼吸的星轨。
左手指尖突然不受控地抽搐。
凌风低头，看见一缕细若游丝的黑晶从指腹破出，在半空凝成淡蓝色的回路图。
那纹路他再熟悉不过——是三天前拆解旧帝国截击舰时，在动力炉核心见过的量子纠缠模型，此刻却与同领地纳米机甲的自修复程序完美交织，形成从未在任何技术手册里出现过的结构。
你正在用身体模拟原初熔炉的共振频率。墨提斯的声音突然在耳蜗里响起，机械音里带着丝异样的锐度，需要切断神经连接吗？
凌风闭了闭眼，幽蓝微光却从睫毛下透出来：不是模拟......是唤醒。他能听见身体里某种尘封的齿轮开始转动，像在回应某个跨越星区的呼唤。
黑晶纹路顺着指尖回路爬上手腕，他甚至能尝到空气中弥漫的金属离子味，比任何扫描器都精准地捕捉到十台机甲核心的状态——那些本该报废的动力炉，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震颤。
通风管道传来极轻的刮擦声。
凌风睫毛动了动，黑晶回路瞬间消散。
他翻身站起时，军靴碾过一片剥落的苔藓，脆响在井底回荡。
等他爬上维修井阶梯，转角处的阴影里正躺着个小铁管，贴着墙根泛着冷光。
那是贾克斯的标记。
深夜的学员宿舍像座沉默的金属堡垒，凌风用指甲挑开通风口栅栏时，金属摩擦声惊得墙角的机械鼠窜进管道。
铁管被他握在掌心，凉意透过皮肤渗进血管。
他背靠着墙滑坐下去，用牙齿咬开管口，情报包的蓝光在掌心亮起——熔火星地下黑港第七层，小七的定位坐标在闪烁，旁边标注着守卫轮换表，精确到分秒。
管底刻着的小字在月光下泛着银边：他们说你是瘟疫，可我们......想活成你的样子。
凌风的拇指反复摩挲那行字，指腹蹭过刻痕时的刺痛让他眼眶发热。
他想起三天前在食堂，贾克斯被高年级生按在餐盘里时，偷偷塞给他半块能量饼干；想起上个月边境星的幸存者被丢进军营时，这个总缩在阴影里的情报贩子，往每个伤员枕头下塞了张伪造的医疗豁免单。
原来不是所有蝼蚁都只想着往安全处爬，总有人......想成为火。
叮——
床头灯突然亮起，泰莎的白大褂影子投在门上。
凌风迅速将铁管塞进床垫夹层，抬头时已经换上副懒洋洋的笑：医疗官大半夜查寝？
该不会是灰隼那老东西又怀疑我偷喝营养剂了？
泰莎的手指在医疗箱上顿了顿。
她今天没戴工作牌，锁骨处的同领地徽章被白大褂遮了大半。常规检测。她的声音像裹着冰碴，抽血管扎进凌风手臂时却轻得像片羽毛。
黑晶在皮下躁动，凌风盯着泰莎的眼睛——那双总像蒙着层雾的琥珀色瞳孔里，此刻映着仪器上跳动的虚假数据。
他突然开口：这次采的血，够不够真？
泰莎的指尖猛地一颤，采血管在半空晃了晃，最终被她塞进医疗箱最底层的铅盒。灰隼申请了影噬协议预授权。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通风管道里的监听虫听见，48小时内会有人假借体检，用神经诱爆器...
杀我？凌风替她说完，语气里甚至带了点兴味，那你呢？
是继续当军情部的眼睛，还是......
下次别让我选边站。泰莎猛地合上医疗箱，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刺耳。
她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凌风的军靴，带起缕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混着点他熟悉的，旧帝国生物科技特有的甜腥。
等泰莎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凌风摸出床垫下的铁管，在台灯下重新看了眼熔火星的情报。
小七的定位坐标旁，贾克斯用红色标记画了个骷髅头——那是铁颅的畸变军团标志，那些改造得半人半机械的怪物，连旧帝国正规军都不愿与之同袍。
深夜两点，维修井的通风口漏进点星光。
凌风站在十台机甲中央，掌心按在首机控制台上。
黑晶纹路如活物般爬过装甲，锈蚀的接口处冒出淡蓝色的修复烟雾。启动火种协议·离线模式。他对着空气说，声音里带着种奇异的虔诚。
十台机甲的核心同时亮起，蓝光在井底连成星环。
墨提斯的声音突然夹杂着电流杂音：【检测到远距离信号回应......来自熔火星轨道外的废弃信标，频率匹配零号协议唤醒码。】
凌风的呼吸顿住。
他想起半年前在边境星废墟里，小七蹲在破电脑前眼睛发亮的模样：老大你看！
这是我用报废光脑拼的AI备份，就算我死了，也能在信标里接着给你报坐标！
小七的AI备份......还活着。他低声说，喉结动了动，墨提斯，定位那信标。
正在解析......坐标已锁定。墨提斯的声音难得带了丝波动，需要同步唤醒协议吗？
等机甲改造完成。凌风转身走向角落的铁隼残骸，那是三天前他从演习场拖回来的报废战机。
主控芯片被他用磁钳夹出时，表面还残留着焦糊味。压缩版火种协议。他对着芯片哈了口气，白雾在金属表面凝成小水珠，该让你见见真正的进化了。
芯片嵌入边缘生机甲核心的瞬间，整台机甲发出蜂鸣。
黑晶脉络从核心处爆发，像片蓝色的野火蔓延过装甲，原本裂开的胸甲咔地合拢，破损的推进器喷出淡紫色的离子流——那是旧帝国生物引擎与同领地反物质推进器融合后的特有颜色。
凌风后退两步，看着机甲缓缓抬起手臂。
它掌心的蓝光随着他的心跳明灭，像在模仿人类的脉搏。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无数道同样的蓝光在星图上亮起，从这口维修井开始，蔓延向整个银河系。
凌晨四点，后勤机库的阴影里多了台边缘生机甲。
它的装甲泛着幽蓝的光，推进器残留的热量在金属地面上凝成白雾。
机库巡逻机器人的探照灯扫过它时，警报器突然发出短暂的杂音——等灯光移开，那台机甲已经融入阴影，只留下地上一道淡蓝色的黑晶痕迹，像条等待苏醒的星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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