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纯志身后的两名家丁闻言，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齐声应诺。他们的命是张纯志救的，自然唯其马首是瞻。
唯独那名叫张松的军户，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李少阳将一切尽收眼底，却并未在意。
他知道，张松的意见，根本不重要。此刻，若是这个军户敢有半分反抗的意思，不用他李少阳开口，为了表忠心，张纯志会第一个亲手拧断他的脖子。
而有了张纯志他们三个的加入，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人数重新回到了六十之数。
人心初附，根基未稳。
李少阳的目光从那名神色复杂的军户张松脸上一扫而过，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少主。”身侧，家将李川压着嗓子，声音绷得像一根弓弦，“前面有东西过来了。”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城墙甬道的拐角处，七八个穿着破烂皮甲的身影正漫无目的地游荡。它们动作迟缓，关节僵硬，正是那些被疯病扭曲了心智的尸鬼。
李少阳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用眼角的余光锁定了那几抹污浊的颜色。
“不急。”他的声音平稳，在这肃杀的气氛里，有一种奇异的镇定人心的力量，“以我的经验，这些东西的五感迟钝得很。百步之内，它们才能看到咱们。”
抚松县城西段的城墙，并非尸鬼密集之处，相较于城内那副人间炼狱的景象，这里已经算得上清净。
但正是因为清净，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惊动更深处的怪物。
这一战，必须干净，利落，悄无声息。
李少阳的视线转向身后那些面带紧张的江青堡屯卒，他们是真正的府兵，是第一次直面如此诡异的敌人，之前都是在壕沟或者车阵后面，现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依仗。
恐惧，是人之常情。
“原地举盾，戒备！”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一声冷然的命令。
命令如同一道缰绳，瞬间勒住了众人心中奔腾的惊惶。
这些久疏战阵的屯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下意识地靠拢过来，冰冷的铁盾哐哐相接，迅速组成了一道简陋却坚固的防线。
有了屏障，有了依靠，他们眼中的慌乱才稍稍褪去。
李少阳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向身旁的精锐家丁。
“李川，李财。”
“在！”二人齐声应诺。
“你们各带三人，四人为一队，左右协进，把前面那几只杂碎清过去。”李少阳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我们跟在后面，用弓箭为你们压阵。记住，若力有不逮，迅速回撤。动手要快，要狠，别发出太大动静，惊扰了里面的东西。”
“明白！”
李川与李财没有半分犹豫，各自点了三名精干的家丁。
李财嘿嘿一笑，反手将腰间的战刀插回鞘中，从背后取下了一柄通体乌黑的八棱锤。
他掂了掂那沉重的锤头，感受着它带来的厚重力感，脸上露出了一丝嗜血的快意。
“刀子砍骨头，不利索。”他咧嘴冲着李川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还是这玩意儿，砸起来过瘾。”
他用锤柄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前面的尸鬼，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战意。
“川子，你们队在后面看着，老子先上。”
李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先上后上，并无太大差别，都是在刀尖上舔血。
“看好了！”李财的嗓门压低了，却难掩其中的兴奋，“老子是怎么砸碎那帮怪物的狗头！”
话音未落，他已经窜了出去，脚步沉稳而迅捷，身后三名家丁紧随其后，四人组成一个紧凑的攻击阵型，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几只游荡的尸鬼逼近。
“组队，跟上，维持阵型。”李少阳回身，对着盾墙后的屯卒下令，“阵列中央开个口子，不要完全封死，给他们留出退路。”
屯卒们立刻应诺，沉重的脚步声中，盾阵缓缓向前推进。
此刻，李财四人的身影，已经闯入了尸鬼那浑浊的视野。
最前方的一具尸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僵硬的脖颈发出咯咯的脆响，缓缓转了过来。它空洞的眼眶里，没有一丝活人的神采，只有对血肉最原始的渴望。
然而，它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柄携着风雷之势，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的乌黑锤头。
“给老子碎！”
李财一声低吼，手臂肌肉贲张，全身的力道都灌注在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上！
“嘭！”
沉闷的爆裂声，像是熟透的西瓜被重重砸在地上。
那尸鬼的头颅，应声而碎，红白之物混合着破碎的骨片四下飞溅。
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再没了半点动静。
李财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反而因为用力过猛，身形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这在寻常战场上或许无伤大雅，但在此地，却是致命的破绽！
腥风扑面，他眼角的余光已瞥见一具离他不足五步的尸鬼，正张开腐烂的臂膀，猛扑而来！
然而，李财嘴角却勾起一抹全然信赖的冷笑，动也未动。
咚！
一声闷响。
他身侧，一名家丁早已踏前一步，手中厚重的铁盾如山峦般精准地迎上了那具扑来的尸鬼。
巨大的冲击力让那家丁闷哼一声，脚下却如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就在尸鬼前冲之势被强行遏止的瞬间，另外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盾牌两侧穿出。
噗！噗！
两声轻微的锐器入肉声几乎同时响起。
一杆长枪毒蛇般刺入尸鬼的小腹，枪头搅动，彻底破坏了它的平衡。另一杆长枪则更快、更狠，后发先至，精准无误地从尸鬼张大的口中贯入，自后脑透出！
沉默，高效，致命！
从尸鬼扑击到被格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配合得天衣无缝，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还不待李财收回八棱锤，前方甬道拐角处，又有三只尸鬼摇摇晃晃地出现，距离已在十步之内。
“退！”
李财低喝一声，毫不恋战，四人小队立刻收缩阵型，向后疾退。
他们退的快，另一队补位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