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阳做了个手势，所有人立刻贴紧墙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墙内的动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身材精悍的士兵解下背上的铁质飞爪，掂了掂分量，看向李少阳。
李少阳点了点头。
那士兵深吸一口气，猛地抡起胳膊，飞爪带着绳索呼啸着飞向上方。
咔哒！
一声轻微却在此刻无比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飞爪精准地勾住了豁口处一块凸起的墙砖。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死死地盯着城墙上方，生怕下一刻就冒出无数张可怖的脸。
一息……两息……三息……
城墙上，毫无动静。
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另一个士兵也有样学样，将第二支飞爪牢牢地固定在了墙上。
李少阳看着那两条悬在半空的绳索，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那一丝本能的悸动。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感受着肌肉传来的力量。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九张坚毅的脸庞，没有多余的废话，只吐出一个字。
“上！”
话音未落，李少阳身侧的两名老卒已蹿出。
他们的动作轻盈到了极致，贴着冰冷的墙根，手脚并用，沿着那两条粗粝的绳索疾速向上。
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只有绳索与墙砖间细微的摩擦声，被荒原上的风声轻易吞噬。
片刻之间，两人便翻上了豁口，身影隐没在墙垛之后。
下方，李少阳与其余七人皆屏住了呼吸，手已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每一寸肌肉都紧绷如弓弦，准备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息都显得无比煎熬。
终于，一只手从豁口处探出，向下，稳稳地挥了三下。
安全！
“跟上！保持安静！”
李少阳低喝一声，率先抓住绳索，双臂发力，整个人向上攀附。
其余人紧随其后，一个接一个，动作迅捷而有序，展现出了精锐老卒的非凡素养。
当最后一人也翻上城墙，双脚踏上坚实的地面时，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腥臭味便砸在了所有人的鼻腔里。
那是一种混合了腐烂血肉、内脏败坏和某种未知秽物的味道，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
“呕……”
一个最年轻的亲兵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干呕。
他旁边的老卒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捂住他的嘴，将更响的声音堵了回去。
李少阳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但他没时间去训斥。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眼前的景象。
城墙甬道上，血污已经干涸成暗紫色，四处散落着破碎的甲胄和折断的兵器。
前方不远处，两个人影正背对着他们，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缓缓踱步。
它们身上还穿着熟悉的大乾戍卒制式皮甲，只是早已破烂不堪，露出底下灰败僵硬的皮肤。
尸鬼！
还没等李少阳做出手势，右侧的拐角处，又有两个身影转了出来。
它们似乎是被刚才攀爬时细微的动静所吸引，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朝这边望了过来。
四只！
麻烦了！这动静比预想的要大。
“嗬——！”
其中一只离得最近的尸鬼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猛地扭向众人，随即四肢并用，狂扑而来！
快得惊人！
根本来不及用弓弩！
离它最近的两名士兵已然动了。
没有丝毫慌乱，其中一人向前踏出半步，手中圆盾猛地前顶，嘭的一声闷响，精准地撞在尸鬼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那怪物前扑的势头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
另一名士兵的身影从同伴身侧闪出，手中的短刃在灰暗的天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柄淬炼过的短刃精准无误地贯入尸鬼的眼窝，直没至柄！
扑来的尸鬼身体猛地一僵，疯狂挥舞的利爪停在了半空，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配合得天衣无缝，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多余的呐喊！
与此同时，另一只被惊动的尸鬼也咆哮着冲来。
另外两名士兵默契地迎上，几乎是复制了刚才的绝杀，盾牌格挡，短刃穿颅，干脆利落地将其放倒。
至于拐角处那两个刚刚反应过来的尸鬼，就更好解决了。
李少阳甚至没有拔刀，只是一个眼神示意。
两名老卒弓着身子，悄然靠近，趁着那两具行尸走肉还没完全转过身，一人一个，从背后死死勒住它们的脖子，另一只手抽出短刃，反手从其下颌捅了进去，狠狠一搅！
四具尸体，悄无声息地倒在了血污之中。
李少阳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那股恶臭，脑海中，沪园堡的布局图清晰浮现。
他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与此地的守将交接过防务。
粮仓，在整个堡寨的中心，地势最高的那片区域。易守难攻，也最难抵达。
“跟上，注意脚下，避开主路。”
他压低声音，打了个手势，十人小队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开始在破败的堡寨内穿行。
眼前的景象，比人间地狱更甚。
到处都是残破的尸骸，有些甚至只剩下被啃食过的骨架，内脏和碎肉涂抹得到处都是，引来无数嗡嗡作响的苍蝇。
倒塌的营房，破碎的旗帜，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惨烈战斗。
众人尽量选择狭窄的小巷穿行，一路躲躲藏藏，又避开了几波游荡的尸鬼。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条小巷，拐向通往中心高地的主路时，李少阳猛地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他的目光，锁定在巷口旁一处紧闭的院门上。
门前的尘土上，有几道非常轻微，但绝对是新近留下的拖拽痕迹。
门轴的角落里，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新鲜的血迹。
这里……有活人？
或者说，一个针对活人的陷阱。
李少阳的瞳孔微微收缩。
在这尸鬼横行之地，一个未知的变数，比十个已知的尸鬼更可怕。
他不能拿自己和手下兄弟的命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