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表态,掷地有声,彻底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李少阳赞许地瞥了王小莽一眼。
有胆识,有担当,心思也够快,是个可造之材。
这场小小的骚动,也算是一场考验。
不听话、只会添乱的废物,在这乱世里,有的是办法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
“开门。”李少阳不再废话,下达了命令。
众人合力,将一袋袋沉重的粮食从堵死的院门后搬开。
当厚重的木门被拉开一条缝隙,门外堆积的尸墙便暴露在众人眼前。
腥臭和血气扑面而来,黏腻的暗红色液体浸透了门槛,景象令人作呕。
“把尸体拖远点,找些木柴和火油来。”李少阳皱了皱眉,对自己的亲兵吩咐,“别让尸体腐烂在这里,糟蹋了粮食,烧干净,一点不留。”
“是!”
他没有选择从这扇沾满血污的大门出去,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粮仓侧面的高墙。
“我们翻墙走,你们把门重新堵好。在我们回来之前,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
从正门走,目标太大,而且一旦他们离开,这扇门就成了幸存者们最大的弱点。
翻墙,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话音未落,他已率先助跑几步,手脚并用,三两下便攀上了墙头,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王小莽紧随其后,带着另外几个精壮的汉子,在亲兵的帮助下,也翻了过去。
李少阳没有开口,只是竖起三根手指,然后一根根收回。
这是行动的信号。
所有人瞬间会意,屏住呼吸,将心跳都压到了最低。
王小莽紧绷着脸,走在最前面。
他毕竟在这里戍守多年,对这些能让战马都转不过身的羊肠巷了如指掌。
这些巷道本是为抵御外敌、方便巷战而建,此刻却成了他们躲避尸鬼的最佳屏障。
狭窄的通道限制了尸鬼的数量,让他们不至于陷入围攻。
噗!
一支羽箭无声无息地射出,精准地钉进一个从门后拐角蹒跚而出的尸鬼眼窝。
那怪物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嘶吼,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抽搐几下,再无声息。
队伍没有停顿,迅速从尸体旁掠过。
一路上,这样的靶子接二连三地出现,弓手们起初还应付自如,但长时间保持开弓预备的姿势,对臂力是极大的考验。
渐渐地,他们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拉弦的手臂也开始微微颤抖。
又解决掉两只从房顶掉下的尸鬼后,一名弓手的胳膊猛地一酸,差点脱手。
李少阳的目光扫过,立刻做出了调整。
“弓手收弓,换刀!弩手上前!”
命令简洁而高效。
十名持手弩的亲兵立刻补上了远程攻击的空位,机括上弦的咔哒声,取代了弓弦的嗡鸣。
而那些臂膀酸痛的弓手则毫不迟疑地抽出腰刀,分列两翼,警惕地护住队伍的侧后方,眼神锐利如鹰。
王小莽看得暗暗心惊,这支人马不过十几人,但令行禁止,转换阵型如行云流水,显然是百战精锐。
跟着这样的人,活下去的希望,似乎真的大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指了指前方巷道的尽头。
“大人,穿过前面那个街口,再走五十步,就是武库的院墙了!”
终于到了!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李少阳一马当先,即将踏出巷口,一只粗糙的大手却猛地抓住了他的臂甲。
“大人,等等!”
王小莽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子紧张。
这一下,气氛瞬间凝固。
李少阳身后的亲兵们唰地一下将刀口、弩机全都对准了王小莽。
冰冷的杀气让王小莽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只要李少阳一个眼神,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当场射成刺猬。
一名亲兵压着火气,低吼。
“你小子想干什么?!”
“没……我没别的意思!”王小莽举起双手,脸都白了,“大人,武库正门……正门那边肯定有重兵把守!”
李少阳眼神一沉。
“重兵?是尸鬼,还是那伙人?”
“都有!”王小莽急得直摆手,“徐千户那狗娘养的,把最好的兵器都囤在自己亲兵营房,离武库正门最近!那帮畜生肯定也知道,八成正守在那儿等着我们去送死呢!”
原来是这样。
李少阳松了口气,周围亲兵的杀气也随之收敛。
武库重地,有重兵把守再正常不过,若是正面硬攻,就算能拿下,也必然是一场恶战,伤亡在所难免。
他拍了拍王小莽的肩膀,力道不轻。
“下次说话别大喘气,容易挨揍。要不是看你箭术还行,你这性子,在抚顺堡连伍长都当不上,就是头一波冲上去送死的炮灰。”
一番半是玩笑半是敲打的话,让王小莽尴尬地挠了挠头,心里却是一松,他知道,这是大人在接纳他了。
“大人教训的是。”他嘿嘿一笑,随即神秘兮兮地朝旁边一指,“不过,咱们不用走正门,徐千户那老小子监守自盗,为了方便把库里的军械倒卖出去换酒钱,偷偷在武库后院的杂物房开了个暗门,直通外面这个废弃的小院,这事儿,全堡上下都帮他瞒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李少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堵不起眼的院墙,墙内杂草丛生,一片死寂。
真是天助我也!
他嘴角微微上扬,这徐千户虽然贪婪该死,倒也算是死后为自己做了件好事。
“干得不错。”
李少阳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随即一挥手。
“带了飞虎爪,翻过去!”
话音刚落,一名亲兵已从背囊中取出一副连着绳索的铁爪。
他掂了掂分量,手臂一抡,飞虎爪带着风声呼啸而出,精准地扣在了院墙的顶端。
用力拽了拽,确认牢固后,众人便借着绳索,身手矫健地一个个翻了进去,动作干净利落,如狸猫般悄无声息。
李少阳最后一个翻入墙内,双脚落地,膝盖微屈,将冲击力卸到最小。
他身后十几名精锐亲兵如悄然集结,动作整齐划一,几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
然而,他们身上的铁甲终究不是布衣。
哐啷……
一名亲兵的臂甲不慎与腰间的横刀轻轻磕碰,发出一声清脆却又在死寂的后院中无比刺耳的金属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