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阳看着被自己喝得一愣的李可,语气稍缓,但内容却更加冰冷。
“你以为那些东西是傻子?它们只是没脑子!你带人进去,动静稍大,整个村子的尸鬼都会被你们引过去。人多力量大,尸多同样如此!原本分散游荡的怪物,会因为你们的冒进而聚作一团,到时候,你跑得掉吗?就算跑掉了,它们聚在一起,堵在路上,岂不是后患无穷?”
一番话,让李可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和致命。
看着众人脸上再度浮现的绝望和迷茫,李少阳沉默了片刻。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选择的利弊。
撤退,军心必散。硬冲,全军覆没。
那么,路就只剩下一条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狡黠。
“硬的不行,咱们就跟这群没脑子的东西,玩点阴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李少阳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传我命令,全军原地休整一日!”
“啊?”李可和其他屯卒都愣住了。休整一日?在这种鬼地方?
“今天,我们不走了。”李少阳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咱们用一天的时间,给孙家村里的那些乡亲,好好准备一个埋骨之所!”
听到不是撤退,李可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他甚至没去细想那埋骨之所是什么意思,立刻躬身领命。
“诺!全听少主安排!”
李少阳心中已有了计较。
会跑的尸鬼他打不过,但如果它们都变成了瘸子呢?如果它们自己掉进坑里呢?
对付这些没有智慧、只靠本能驱动的怪物,陷阱和障碍,远比刀剑管用!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李可,“我问你,出发前,李继那老家伙,给咱们准备了多少工具?”
“工具?”李可连忙回忆,“回少主,斧头、铁锹、工兵铲,都是足量的,每样……每样都有三十柄!”
三十柄!
李少阳心中一定。
那个看似精明算计的族叔,倒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下了血本。
看来,他对自己这支队伍,也并非完全是当做弃子。
有了工具,一切就好办了。
“很好。”李少阳的语气中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感染了周围的每一个人,“立刻找一处地界,就在官道两侧,离村子大概一里远的地方。那里,是咱们的战场,也关乎着咱们的退路,必须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
“我们得先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等一切准备妥当,再去请君入瓮。总不能让那些怪物游荡出村子,把咱们的后路给抄了。”
这个道理浅显易懂,李可瞬间领悟,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心中对这位年轻少主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步步为营,算无遗策!这才是领兵打仗的本事!
不再有任何犹豫,李少阳猛地一挥手,下达了今天最核心的命令。
“所有人,都把家伙事儿拿出来!”
“挖坑!布置陷阱!”
李少阳的目光扫过周遭地势,官道旁一处不起眼的高坡,瞬间锁定了他的视线。
那坡地不算陡峭,却足以形成俯瞰之势,易守难攻。
“就那里!”他手指前方,“全军上坡,安营扎寨!”
这个决定让众人精神一振,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令人牙酸的苦役。
人上去容易,可那六辆沉重的偏厢车,仿佛有千钧之重。
车轮在土石上发出刺耳的呻吟,每一次转动,都要耗尽数名屯卒的全部力气。
他们涨红了脸,脖颈上青筋暴起,肌肉虬结的手臂死死抵住车厢,一步一挪,将这移动的堡垒硬生生往坡上推。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麻布衣衫,黏腻地贴在身上,可整个队伍里,除了沉重的喘息和车轮的嘎吱声,再无他响。
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半句怨言。
那两具尚在草丛中蒙着破布的尸首,就是最严酷的军法。
这位年轻的少主,用最直接的血腥手段,将服从二字烙进了每个人的骨子里。
耗费了近一个时辰,当最后一辆偏厢车被推上高地,所有人都瘫软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像离了水的鱼。短暂的歇息,是此刻最奢侈的恩赐。
李少阳却未停歇,他带着李广等几名亲卫,径直登上了坡顶。
冷风扑面,吹得他衣甲猎猎作响。
从这里望去,官道如一条灰色的长蛇蜿蜒远去,而远处的孙家村,则像一头匍匐在田野间的死兽,静谧得令人心悸。
他的目光在村落的轮廓上停留片刻,最终定格在坡地侧后方。
那是一面断崖,不高,约莫两三丈,崖下堆着一从嶙峋的乱石,犬牙交错。
“你们在这等着。”
李少阳丢下一句话,便开始解开身上碍事的甲胄。
他将佩刀递给李广,活动了一下筋骨,三两下便攀上了那片乱石堆的最高处,动作干净利落,全无拖沓,看得几名亲卫暗自咋舌。
“少主小心!”李广在下面看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做好了随时接应的准备。
李少阳稳稳立于一块巨石之上,将周围的地形尽收眼底。
崖壁、高坡、官道、远处的村落……一个立体的战场沙盘在他脑中飞速构建。
片刻后,他双膝微屈,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
“少主,您没事吧?”李广一个箭步冲上去,关切地搀扶。
李少阳拍了拍手上的灰,眉头微蹙,似乎对李广的大惊小怪有些无奈,“这土坡还没我家院墙高。”
李广讪讪一笑,收回了手,随即正色起来,压低了声音,“那……村里的情况,可看清了?”
“管中窥豹罢了。”李少阳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这个距离,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想数清里面到底有多少尸鬼,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死寂的村庄,而是用脚跟狠狠碾了碾地上的泥土。
“先探土!”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若是这坡地岩层太浅,挖不了深坑,咱们就得另寻他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