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恶毒女配不认命 > 鸠占鹊巢拟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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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舟车劳顿数日,又从水路转陆路,紧赶慢赶赶上了寿宴的布置,仲春的风携着寺庙归来的檀香,掠过青石长街时,那队朱轮马车终于破开暮色。银顶皂盖在残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垂落的红幨随车轮轻晃,将内里软垫上的暖光筛成细碎的金。车旁侍女皆着烟霞色锦裙,手中描金漆盒盛着清茶,素手轻提裙摆的模样,恰与腰间系着的银铃叮当相映。

前方开路的护卫腰佩弯刀,步伐沉稳如松,待到国公府朱漆大门前,便见门内早已张起猩红毡毯,一路从阶下铺至正厅。

主母江徐氏身着石青绣鸾鸟褙子,携着几位穿绫罗的亲眷立在廊下,目光落在马车帘被侍女轻掀的瞬间——江檀凝一身月白襦裙,裙摆绣着几枝浅粉海棠,鬓边仅簪着一支赤金点翠簪,却在走出车厢时,让满院的牡丹都似失了几分艳色。

嬷嬷快步上前,捧着鹅黄色披风轻覆在她肩头,低声说着“姑娘路上劳顿”,而她指尖轻触披风上的绒线,抬眸时,眼底盛着清润柔光。

江檀凝指尖刚触到嬷嬷递来的暖炉,目光便轻扫过廊下立着的亲眷,温声开口时,语调里还带着几分祈福归来的软和:“怎的不见二妹妹?往日里她最是爱热闹风头。”

话音刚落,廊下的低语便轻顿了瞬。江徐氏握着帕子的手微紧,随即上前两步,笑着将江檀凝鬓边的碎发拢了拢,语气亲昵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严厉:“你妹妹前几日贪凉,偶感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你,我便准了她在院里歇着了。”

这话一出,满院的气息似是凝了半刻。立在末位的三姑娘指尖绞着裙角,眼底掠过一丝诧异;管事嬷嬷们垂着的眼帘轻抬,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谁不知二姑娘江素嫣昨日还在花园里追着蝴蝶跑,怎的今日就“偶感风寒”了?可这话是主母亲口说的,众人纵有疑惑,也只敢将神色压在眼底,唯有廊下的风,似带着几分无声的嘲弄,卷着落在毡毯上的花瓣,轻轻打了个旋。

江檀凝握着暖炉的手指轻轻一蜷,面上却未露半分异样,只将垂在肩头的披风拢了拢,语调依旧温软,却藏着几分不容错辨的清亮:“原是妹妹病了,倒是我疏忽了,竟没提前知晓。”

她抬眸看向江徐氏,眼底盛着浅淡的笑意,语气却带着几分郑重:“母亲放心,我先回院梳洗安顿,待歇口气便去妹妹院里探望,瞧瞧她需不需要什么补品汤药。总归是姐妹,断不能因她身子不适便失了情分,更不能让旁人说,咱们国公府的主母教导出来的嫡女,连照看庶妹的规矩都忘了,辱没了您的体面。”

江徐氏指尖的帕子几乎要被绞出细纹,脸上的笑意早没了方才的柔和,只强撑着体面朝众人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促:“都散了吧,姑娘刚回来也累着了,别在这儿围着添乱。”

话音未落,她又转向候在一旁的小厮丫鬟,语气重了几分:“还愣着做什么?快上前帮姑娘拎着行李,仔细些,别磕着碰着里头的东西!”

众人得了话,忙低眉顺目地应着“是”,三三两两地往后退去。几个手脚麻利的丫鬟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提起江檀凝带来的描金漆箱,小厮们也连忙接过余下的包裹,一行人跟着江檀凝往内院走,只留下江徐氏立在原地,望着她们的背影,脸色沉得像是笼了层暮云。

雕花廊柱转过最后一道弯,熟悉的“凝玉阁”匾额映入眼帘时,江檀凝握着暖炉的手才松了半分。可待丫鬟推开那扇朱漆木门,她眼底的暖意便骤然凝住——原本挂在正墙的墨竹图换了幅俗气的百鸟朝凤,她亲手养的那盆素心兰被挪到了墙角,叶片上还沾着未擦净的尘土,而她梳妆台上惯用的螺钿镜、羊脂玉梳,竟全换成了成色普通的鎏金器具。

“姑娘……”敛珠惊得声音发颤,伸手去摸梳妆盒里的东西,“这、这分明是二姑娘惯用的样式!”

江檀凝缓步走到窗边,指尖拂过窗棂上那道她从前刻下的浅痕,指腹传来的凉意让她心头的沉郁更甚。窗外的海棠开得正好,可落在她眼中,却不及记忆里自己闺房半分清雅。她没回头,只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看来二妹妹这‘风寒’,倒是病得有闲心,连姐姐的屋子都替我‘照看’得这般周全。”

敛珠的话还堵在喉咙里,江檀凝已收回落在窗棂上的指尖,目光扫过那盆被弃在角落、叶片发蔫的素心兰,语气里带着几分冷然的清明:“她一个庶女,纵有几分心思,也没胆子动我的东西。”

她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指尖轻轻点了点那面磨花的鎏金镜,镜面里映出的光影晃了晃,恰如她此刻心头的疑虑:“母亲方才在门前替她遮掩风寒,如今又默许她占了我的屋子,若说背后没有缘由,谁会信?”

话音顿了顿,她想起去年母亲私下与嬷嬷说过的、为江素嫣寻亲事的话,眼底掠过一丝了然:“怕是还惦记着之前那门亲事。想借我这嫡女的住处撑场面,让外人瞧着,她江素嫣竟能与我平起平坐,好抬高了身份,将来嫁过去时,也能多几分体面。”

最后那句低语轻得像风,却让敛珠瞬间攥紧了帕子——主母为了庶女的亲事,竟连嫡女的颜面都不顾了。

江檀凝指尖在鎏金镜沿轻轻一滑,心头的疑虑如潮般翻涌——若只是为抬江素嫣的面子,母亲断不会冒失到动她的闺房,这背后定然还有更深的算计。

她没再看满室的狼藉,转身便往外走,连敛珠要替她规整行李的话都没接:“不必收拾了,先随我去松鹤堂。”

裙摆扫过廊下的芍药,她脚步急促却不失稳妥,暮色里,那道月白身影穿过抄手游廊,直奔老夫人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