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锁链的碎片尚未完全消散,如同崩裂的冰川,悬浮在死寂的空气里。那本悬浮于空中的“承咒者血脉图谱”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一种濒临毁灭的、刺耳至极的尖啸声,仿佛有无数个灵魂在其中哀嚎。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星海却又冰冷彻骨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巨山,轰然压降在这片狭小的密室之中!
「区区凡爱,也敢逆天道秩序!」
昊宸的声音不再是漠然的宣判,而是裹挟着如同九天雷霆般的暴怒!每一个字都带着恐怖的神威,狠狠砸在我的神魂之上,碾压着我的骨骼,几乎要将我彻底碾碎成齑粉!
意识空间在这恐怖的威压下剧烈地摇晃、扭曲,周围的石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
我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被这股力量压得佝偻下去,每一寸骨头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但我的手,却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护着怀中那颗刚刚挣脱锁链、裂痕遍布却重新透出微光的归源之心。仿佛护着世间最后一点火种。
我艰难地抬起头,额角的鲜血流进眼睛,让视线一片血红。可我眼底燃烧着的,却是从未有过的、足以燎原的炽亮光芒。我迎着那滔天神威,几乎是用尽生命嘶吼出声,声音破碎,却掷地有声:
「天道?!若你所谓的天道——」我死死盯着那无形却无处不在的恐怖意志,「容不下一点真心!容不下拼尽一切的守护!那这道——我便逆了又如何!」
我的话,像一根淬了火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某种核心!
那滔天的威压,猛地一滞。
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噎住了。
下一刻,我感到那冰冷的意志难以置信地、死死地「聚焦」在了我的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聚焦在我那满是鲜血的手腕,以及我怀中那颗同样伤痕累累的归源之心上。
我的腕间,旧疤狰狞,新血淋漓。
归源之心的裂痕深处,温暖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那里面流淌着的,是万载时光、千世轮回都无法磨灭的……爱意。那不是任何一种力量可以量化、可以解析、可以归入「秩序」的存在。
它存在,仅仅是因为它存在。
因为它愿意存在。
「……」
我仿佛「听」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源自那至高意志深处的……裂响?像是万古不变的冰原上,突然炸开了一道微不足道,却足以改变一切的裂隙。
祂看到了什么?是这蝼蚁般凡人可笑的坚持?还是那连祂的秩序锁链都无法彻底绞杀的「无用之物」所蕴含的、令祂无法理解的顽强?
祂的信仰……那「秩序即真理」的绝对法则……似乎在这一刻,因为这两道交织的伤痕,因为那无法量化的暖意,产生了亿万年来第一次……微不足道却石破天惊的……动摇?
嗡——!
那原本缠绕在归源之心上、虽断裂却仍残留着恐怖寒意的冰蓝锁链碎片,如同失去了最终的力量源泉,瞬间变得无比黯淡,甚至开始自行消散!
就是现在!
我怀中的青铜残片,似乎感应到了昊宸神格之力那一瞬间的波动与破绽,猛地自发激射而出!
它表面原本被压制下去的、属于玄烨的漆黑魔焰再次升腾而起,那是一种充满了毁灭、不甘、暴戾,却又带着某种诡异「守护」执念的力量!
漆黑的魔焰与昊宸残留的、冰冷的秩序神格之力狠狠撞在一起!
轰——!!!
金红交加的光芒猛烈爆发,如同一次小型的星辰爆炸,将整个密室映照得光怪陆离!巨大的冲击波将我倒掀出去,我死死抱着归源之心,后背再次重重砸在墙壁上,眼前一阵发黑。
而那枚青铜残片,在与神格之力撞击后,如同一道被激怒的黑色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砸向了那悬浮在半空、仍在尖啸的「承咒者血脉图谱」!
咔嚓——!!!
清脆的、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彻密室!
那卷象征着冰冷命运、承载着昊宸阴谋的图谱,应声而碎!彻底化作了无数闪烁着冰蓝光泽的碎屑,如同寒冬的暴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然而,就在那些冰冷碎屑即将落地,将最后一丝寒意浸透大地之时——
我怀中,那颗归源之心猛地温暖了起来!
柔和却坚定的暖色微光,以它为中心,温柔地扩散开来,如同一个无声的拥抱,接住了那些纷落的冰屑。
滋……
细微的声响中,那些蕴含着秩序神力的冰冷碎屑,竟在这温暖的微光中,如同遇到了暖阳的积雪,迅速消融、汽化,化作了一片朦胧的、闪烁着微光的雾气,氤氲在密室之中。
那是……顾时衍千万世的爱意。
连天道降下的冰雪,都能温柔地、坚定地焐化。
尘埃落定。
密室内恢复了寂静。
那恐怖的、属于昊宸的意志,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去,带着那一丝未曾有过的动摇与沉寂。
我瘫坐在冰冷的角落里,剧烈地喘息着,浑身都在剧痛中颤抖。我低下头,颤抖的指尖轻轻拂过怀中的归源之心。
它的裂痕依旧存在,甚至更深了。那些伤痕,记录着万载的苦痛,记录着方才几乎毁灭的危机。
可是,从那每一道裂痕的最深处,此刻正清晰地、毫无阻碍地透出温暖而明亮的光芒。
不再微弱,不再闪烁。
稳定,温暖,充满生机。
然后,我听到了。
不再是破碎的呓语,不再是遥远的回响。
而是一个完整的、清晰的、带着我熟悉到刻入灵魂深处的温柔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笑意的声音,直接响在了我的心尖上。
「玥儿……」
「我在。」
轰的一下,泪水彻底决堤。我紧紧抱着这颗千疮百孔却滚烫炽热的心,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全世界。
原来所谓归源,从来不是将裂痕修复如初,假装一切未曾发生。
而是让那最深处的光,穿透所有伤痕,依旧亮得滚烫,亮得耀眼。让那些伤痕,都变成光的形状。
我哭了笑,笑了又哭。
许久,我挣扎着站起身。目光落在一旁那枚也变得黯淡安静的青铜残片上。
我俯身,将它捡起。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同源的悸动。
我轻轻地将这枚源自玄烨、搅动风云又阴差阳助了我们的残片,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归源之心一道最深的裂痕之上。
嗡……
奇异的共鸣声响起。
残片与心,仿佛完成了某种古老的仪式。
下一刻,一道小小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由温暖光芒构筑的桥梁,自归源之心上缓缓延伸而出,桥的另一端,没入虚无,通向未知的深处。
那光芒,不再冰冷,带着抚平一切伤痛的暖意。
我知道,桥的尽头,是他沉睡的灵魂本源深处。
那将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昊宸的阴影绝不会真正散去。
但那也是一条……终将繁花盛开的归途。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掌心温暖的心灯,踏上了那座光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