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死牢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
王战和他的八个兄弟,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镣铐,被分别关在相邻的几间牢房里。
“我操他祖宗,张奎这个狗娘养的白眼狼,老子当初在战场上,还替他挡过一刀,早知道他是这种人,老子当初就该让他被匈奴人砍死!”
孙大牛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用戴着镣铐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坚硬的石墙上,砸得自己血肉模糊,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喷出的怒火,几乎要将这牢房点燃。
“老大对他那么好,吃的喝的,哪次少了他?这次升了官,他还嚷嚷着要去喝庆功酒,转眼就把刀子捅进了我们心里,这种人猪狗不如!”
“别说了!”李四低吼一声,打断了孙大牛的咒骂。
他的声音沙哑,眼圈通红。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都成了阶下囚,只怕是活不过明天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绝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每一个人。
他们不怕死,从穿上这身军装开始,他们就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
可他们不甘心,不甘心不是死在冲锋的路上,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构陷和兄弟的背叛里,背着一个叛国逆贼的千古骂名。
“都怪我,当初在草原上,我就该看出那小子不对劲!”赵虎这个平日里最沉默寡言的汉子,此刻也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满是自责。
“不怪你们。”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
是王战。
从被押进来到现在,他一直靠在墙角,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此刻,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里,没有愤怒,没有绝望,只有一片深邃的冷静。
“是我看错了人。”王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条路是我选的,这个兄弟是我认的。所有的后果都该由我来承担。”
他站起身,走到牢门前,看着外面昏暗的甬道。
“老大,难道我们就这么等死吗?”李五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死?”王战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想让我王战死的人很多,但魏琛,他还不够格。”
众人闻言,精神都是一振,齐刷刷地看向他。
“魏琛的局,看起来天衣无缝,但其实破绽百出。”王战的声音,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了众人几近枯竭的心里。
“他太急了,从害死将军到栽赃嫁祸,再到逼反张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短短一个晚上。一个太完美的局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他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但他忘了,这北境大营,不是他魏琛一个人的,十万大军人心各异,魏云将军执掌北境十数年,威望早已深入人心,岂是他一个黄口小儿,用一场拙劣的栽赃就能轻易取代的?”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是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所以他不敢立刻杀了我们,他需要我们活着,需要一场来自朝廷的公正审判来为他正名。”
王战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重新燃起希望的脸。
“而我们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有机会把这个天,给他捅个窟窿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的尖叫声,伴随着急促的铜锣声,从外面遥遥传来。
“走水了,走水了!”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惊惶。
牢房里的众人都是一愣。
紧接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顺着通风口,钻进了他们的鼻子里。
“怎么回事?”
“好像是军营里失火了?”
外面的甬道上,响起了狱卒们慌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快,快去看看是哪里走水了!”
“不好了,头儿,是粮草大营,火光都冲天了!”
“什么?粮草大营?快去救火啊!”
“不行啊,风太大了,火势根本控制不住,已经烧到西边的马厩了!”
“完了,完了,快去禀报将军!”
听着外面乱成一锅粥的对话,牢房里的孙大牛等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
粮草大营起火了?
那可是整个军营的命脉!
王战的眼睛,在这一刻猛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比外面冲天的火光,还要炽烈。
他猜得没错,魏琛的根基,根本不稳!
魏云一死,下面那些被压制已久的矛盾和势力,就像是失去了盖子的沸水开始翻腾了。
这把火绝不可能是意外。
这是有人在魏琛背后,捅了更狠的一刀!
混乱是秩序的敌人,但却是他们这些阶下囚的福音。
“机会来了。”王战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轰隆!
一声巨响,从更远的地方传来,仿佛是什么东西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整个地面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天呐,是军械库,军械库也炸了!”
外面的惊叫声,已经带上了哭腔和绝望。
粮草被烧,军械被毁,主帅新丧,内奸未明,一连串的打击,足以让任何一支军队瞬间崩溃。
死牢的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一个狱卒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全是黑灰,神情惊恐到了极点。
“不好了,全乱了,外面全都乱了,好多营都炸营了,士兵们都在抢东西,到处都在杀人!”
他话音未落,又一个狱卒冲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把带血的刀。
“别他娘的废话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魏琛那狗日的,刚刚下令封锁大营,许进不许出,这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困死在这里给他陪葬!”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抢一匹马冲出去,这鬼地,老子不待了!”
两个狱卒商量着,就要往外跑。
“站住。”
王战冰冷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他们回头,看到了牢房里,那个本该是待宰羔羊的叛国逆贼。
此刻,王战正静静地看着他们,那眼神像是在看两个死人。
“想活命吗?”王战问道。
两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提着,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一个死囚,还想怎么样?”
王战笑了笑,他缓缓抬起戴着镣铐的双手,用两根手指,夹住了牢门上拇指粗的铁栏杆。
在两个狱卒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手指微微用力。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
那根坚硬的铁栏杆,竟然被他硬生生地掰弯了。
两个狱卒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把钥匙给我。”
王战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夜色中,北境大营化作了一片火海。
无数士兵在奔跑,在呼喊,在为了活命而自相残杀。
魏琛精心策划的登顶大戏,还没来得及谢幕,就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燎原大火,烧得支离破碎。
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一座最森严的死牢里,一头被锁住的猛虎,刚刚挣断了他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