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看了一眼陈松那扭曲的手腕,又看了看王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边是尚书公子,一边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来人,把陈公子先扶起来。”校尉擦了擦汗,决定先和稀泥。
“慢着。”王战开口了:“人证物证俱在,按照律法,应该将他押送京兆府,听候发落。校尉大人,莫非想徇私枉法?”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校尉的脸都白了。
他只是个小小的校尉,哪里担得起这个罪名。
“不敢。”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来人,把陈公子带回京兆府!”
陈松被两个士兵架了起来,还在不停地咒骂着,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王战看都没再看他一眼,捡起地上的糖葫芦,吹了吹上面的灰,继续咬了一口,然后转身,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杀鸡儆猴。
他知道今天这一闹,肯定会彻底激怒兵部尚书陈国忠。
但他也需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京城里所有想看他笑话的人:他王战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想动他,就要做好被崩掉满口牙的准备。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宫里。
御书房内,皇帝听着太监的汇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当街废了陈国忠儿子的手腕?”
“回陛下,是脱臼,骨头没断。但京兆府的仵作说,伤了筋脉,以后那只手怕是再也用不上力了。”
皇帝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这个王战,倒真是个刺头。朕把他调回京城,是想磨掉他的棱角,不是让他来京城惹是生非的。”
“那陛下的意思是?”旁边的秉笔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道。
“传旨,三司会审,提前到明日。”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
“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斤两。没了爪牙的老虎,还能不能再逞威风。”
与此同时,城西的悦来客栈。
一个身材臃肿,看起来像个弥勒佛的胖子,正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就是从雁门关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京城的刘勋。
“老大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鱼上钩了,收网?这京城天子脚下的,怎么收网?拿咱们那几百号商队护卫,去跟禁军拼命吗?”刘勋愁得头发都快掉了。
“刘总管,您就别转了,转得我头都晕了。”旁边一个精瘦的汉子说道,他是刘勋最信任的账房先生,姓钱。
“我能不转吗?老大现在人在京城,就跟掉进了狼窝一样,咱们要是不做点什么,他可就真出不来了!”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钱先生警惕地问道:“谁?”
“送水的。”
钱先生从门缝里看了一眼,确认是店小二,才打开了门。
店小二放下水壶,临走前,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塞到了钱先生手里,同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北风。”
钱先生心中一动,关上门,立刻将信递给了刘勋。
刘勋拆开信,信上没有字,只画了一幅画。
画上是一杆大秤。
秤的一头,放着一把刀剑。
而另一头,则堆满了金灿灿的元宝。
刀剑的那一头,高高翘起。
刘勋看着这幅画,先是愣住,随即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的兴奋。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老大的意思了!”他激动地挥舞着那封信:“他娘的,还是老大脑袋转得快,老子怎么就没想到呢!”
“总管,这画是什么意思?”钱先生一头雾水。
“意思就是,”刘勋的眼睛里闪烁着商人的精光:“有人想用刀剑来压老大,那咱们就用钱把他们活活砸死!”
“去,立刻去联系咱们在京城的所有合作伙伴,告诉他们,我刘勋请他们明天去看一场大戏,一场用钱砸出来的大戏!”
第二天,大夏王朝的太和殿,气氛肃杀。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龙椅之上,皇帝面沉如水。
大殿中央,跪着一个身穿囚服的人,正是王战。
他没有被上任何枷锁,但三司会审的阵仗,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枷锁。
兵部尚书陈国忠站在百官之首,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死死地盯着王战,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他的独子昨天被废了一只手,这个仇他今天就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陛下,犯官王战,贪墨军饷,私贩战马,与商贾勾结,牟取暴利,罪大恶极!”
“昨日更是在京城当街行凶,重伤臣子,目无法纪,臣恳请陛下,将其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御史大夫率先出列,声色俱厉地奏道。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朝堂上超过三分之一的官员都站了出来,矛头直指王战。
这些人,大多是与陈国忠、林主事等人利益相关的朋党。
皇帝不置可否,只是看向刑部尚书:“人证物证何在?”
“回陛下,人证物证俱在!”刑部尚书一挥手。
很快,一个穿着华丽,一脸精明相的中年商人被带了上来。
他就是那个从江南找来的人证张德旺。
“草民张德旺,叩见陛下!”张德旺跪在地上,声音却很大。
“草民状告王战,去年冬,草民前往雁门关行商,王战以权势相逼,强迫草民以每匹五百两白银的天价,购买其麾下战马两百匹,共计十万两白银!”
“草民稍有不从,他便威胁要将草民的商队扣押,草民这里有他亲手画押的交易凭证!”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契约,由太监呈了上去。
皇帝看了一眼那份契约,上面的签名和印章,确实是王战的。
陈国忠等人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铁证如山,看你这次还如何狡辩!
“王战。”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可有话要说?”
王战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张德旺,又扫过陈国忠等人,最后落在了皇帝的脸上。
“陛下,臣有话要说。”
“说。”
“臣想问这张德旺一句,”王战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你在我雁门关,买的是什么品种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