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北方的冬天来得又早又猛。
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到零下十几度,呵出的气转眼就凝成了白雾。农场里,工棚和宿舍里那点炭火根本抵不住外面的严寒,人人都意识到,这个冬天比往年更难熬。
这种时候,保暖的东西就成了救命的关键——尤其是棉被。
可农场的棉被一直是个问题:上面拨下来的数量本来就不够,质量也参差不齐,用了几年,很多已经又破又薄,根本不顶寒。如今新来的人一批接一批,缺口就更大了。
“马会计,今年的棉被……不够分了。”仓库管理员向马凤报告,“新来的十几个人,只有八床能发,还有几床破得不像样。”
马凤一听,眼里反而掠过一丝得意。
物资越紧,对她越是机会。
“既然不够,那就按实际情况来,”她装模作样地说,“优先分给表现好的。”
“至于那些思想还跟不上的人——就让他们再等等。”
管理员立刻懂了,点头应下。在这农场,没人敢违逆马凤。
消息很快传开:棉被不够分了,而谁拿好、谁拿坏,全由马凤一个人说了算。
一时间,不少人开始想办法讨好她:
“马会计,我这儿有包好烟,您尝尝?”
“马会计,老家寄来点特产,您拿些去?”
“马会计,我妹妹在城里,下次叫她捎点好东西……”
马凤很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手握大权。
“大家的心意我明白,”她故作公正,“我会公平处理的。”
“——表现好的同志,当然优先照顾。”
而苏静姝,显然不在她“照顾”的名单上。
正相反,马凤打算借这个机会,再逼她一把。
“那个资本家女儿,到现在还不识相,”马凤对手下说,“这次就让她尝尝现实的滋味。”
“给她那床最破的,看她能熬多久。”
下午,棉被分配开始了。
新来的人都聚在仓库前,等马凤点名。
她站在门口,拿着名单,一副大权在握的架势。
“现在开始分棉被!”她高声宣布,“念到名字的,上来领!”
“李志强,表现积极,领新棉被一床!”
“王小明,劳动认真,领八成新一床!”
……
一个个名字念过去,大多数人都拿到了还不错的被子。
苏静姝站在队伍末尾,心里越来越沉。
她知道马凤不会让她好过,却也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终于,念到了她的名字。
“苏静姝,”马凤冷冷地说,“你思想改造还不到位,暂时领临时棉被一床。”
她抬手一指墙角——那里扔着一床破烂不堪的旧被,布面好几个破洞,棉花都露了出来,颜色泛黄发黑,看上去又脏又薄。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这哪还能叫被子?根本就是一堆烂布。
这种天盖这个,非冻坏不可。
“马会计,这……”有人想替苏静姝说句话。
“怎么?有意见?”马凤一眼瞪过去,“分配工作归我管,轮得到你插嘴?”
那人立刻缩了回去,不敢再吭声。
苏静姝望着那床破被,心沉到谷底。
她知道这是马凤故意整她,可她没有任何办法。
“谢谢马会计。”她强压着屈辱,走过去抱起被子。
“等等,”马凤又叫住她,“还有件事。”
“这被子是临时发你的,不是正式分配。”
“等你什么时候思想改造到位了,再给你换好的。”
“——至于怎么才算到位,你明白我的意思。”
苏静姝听懂了。马凤就是要逼她低头,交出她根本没有的“财物”。
“我明白了。”她咬着牙回答。
抱着那床破被,她低头走出仓库。
身后的人群窃窃私语,都是不满:
“这太过分了,那被子根本没法盖……”
“大冷天的,这不是要人命吗?”
“马凤这心也太狠了。”
可没人敢当面说什么。
陆怀山站在人群里,望着苏静姝抱着破被走远的背影,心里的火几乎压不住。
他没想到马凤能恶毒到这个地步——这简直是要把人往死里逼。
“马凤,你等着,”他默默发誓,“今晚就让你尝尝报应。”
回到宿舍,苏静姝展开那床被子,心情更沉重了。
破洞比想象的还多,棉花结成了硬块,早就没了暖意,还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霉味。
“这要怎么过冬……”她几乎绝望。
同屋的女知青们虽然同情,却没人敢帮她——谁都怕得罪马凤,殃及自己。
她们只能投来怜悯的目光,然后各自默默走开。
那天夜里,气温跌到了零下十八度。
宿舍里炭盆那点微弱的热气根本不管用。
苏静姝裹着那床破被,冷得浑身发抖。被薄如纸,到处漏风,她用衣服塞住破洞,却依然抵挡不住寒意。
一整夜,她都在寒冷中煎熬,根本无法入睡。到了后半夜,她甚至冷得牙齿直打颤,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
“再这样下去……真要冻出病了。”她昏昏沉沉地想。
可她除了硬扛,毫无办法。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陆怀山已经展开了行动。
他早已通过五鬼摸清了马凤的住处和仓库的底细——
马凤自己私藏了不少好棉被,都是她之前克扣下来的,本该发给急需的人。
“你不给她,我就自己来拿。”陆怀山下定决心。
今夜,五鬼会再次出手。
而马凤的恶行,也终将迎来代价。
苏静姝不会知道,有一个身影正在为她无声地奔走。
很快,她就会等到一个奇迹——
一个让她重新暖起来、也重新看见希望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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