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三个月后,内务府的人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礼服进了公主府,宝蓝色的锦盒打开时,金线绣成的凤凰在日光下泛着流光,看得人眼晕。
“公主试试吧?”
为首的女官屈膝行礼,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廊下的杨枭,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杨枭今日穿了件月白锦袍,少了些往日的凌厉,倒添了几分温润。
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妆奁上精致的缠枝雕花,目光却像系了线的风筝,牢牢追着试穿嫁衣的李明月打转。
火红的嫁衣曳地,衬得她肤色胜雪,鬓边斜插的赤金步摇随动作轻晃,叮咚作响。
他嘴角噙着笑,连眉梢都染上几分难得的轻快——再过三月,眼前这人就彻底是他的了。
李明月对着铜镜转了半圈,正要说领口略紧,忽听身后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回头时,正见杨枭无意间掀开了妆奁最下层的暗盒,指尖顿在半空。
那是块羊脂白玉佩,被摩挲得莹润剔透,玉佩中央赫然刻着个遒劲的“萧”字。
他盯着那字看了许久,方才的笑意像被寒霜冻住,一点点从眼角眉梢褪去。
喉结滚动了几下,像是被什么堵住,半天没发出一点声音。
殿内的空气渐渐沉了下来,连烛火都似是怕了这低气压,颤巍巍地缩了缩火苗。
而后他缓缓抬眼,目光穿过缭绕的香雾,落在不远处那抹火红的身影上。
沉默片刻,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撞在金砖地上,弹回来时竟淬着冰:“定情信物?”
“那个……”李明月见他脸色不对,耳根泛起的红意瞬间褪尽,刚要解释这玉佩,自己早忘了,杨枭却猛地攥紧了拳。
指节泛白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他厉声喝道:“都滚出去!”
殿内的宫女侍者吓了一跳,手里的托盘差点摔在地上。
谁都不敢多言,一个个噤若寒蝉地退了出去,厚重的殿门“吱呀”合上,偌大的房间瞬间只剩下两人,连香灰落在炉沿的声音都听得见。
杨枭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棱角分明的冷意,
“萧彻的贴身之物,当初你在校场抢来的,是不是?”
他一步步逼近,猩红的嫁衣在他眼底晃成刺目的光,
“留着他的信物,李明月,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等她开口,他忽然俯身吻了下来。
这吻带着前所未有的狠劲,像是要在她唇上刻下独属于自己的印记,甚至混着些微的咬噬。
李明月吃痛,下意识伸手想去拿妆盒里的玉佩——可她的手刚抬起,就见杨枭反手捞过那块玉佩。
他的指腹划过那个“萧”字,像是在触碰什么污秽之物,随即手腕猛地一扬。
那玉在半空划出个利落的弧度,越过窗棂时带起一阵风,“扑通”一声,精准地落进了窗外的锦鲤池里,溅起的水花惊得池边的芙蓉花瓣簌簌往下掉。
他嘴角勾着抹笑,眼底却是毫不掩饰的报复快意,死死盯着她道:
“去捡?”
李明月望着池面上漾开的圈圈涟漪,忽然有些无奈。
她见过他在沙场挥斥方遒的模样,见过他在战场毫不退让的姿态,却没见过这样孩子气的杨枭。
她抬手想去摸他的脸,想告诉他不必如此,却被他狠狠一掌拍开。
“怎么?不要了?”
他冷笑一声,语气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过来,
“李明月,你要什么玉我给不起?嗯?”
李明月被他这副炸毛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肩头微微发颤。
可这笑声落在杨枭耳里,却像是火上浇油。
这个死女人,他都气成这样了,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留着那玉,故意看他失态!
心头的火气“腾”地窜了上来,烧得他理智尽失。
他一把将她摁在软榻上,火红的嫁衣被揉得皱起,腰间的玉带被他粗暴地扯下,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眼神凶得像北境雪原上饿了许久的狼,死死锁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人拆吃入腹。
“李明月。”
他咬着牙,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沉得能滴出水,他顿了顿,眼底翻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别逼我现在就杀了他。”
李明月被他这副又凶又气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抬手捧着他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那吻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像哄着闹脾气的孩子,无声地说着“乖啦乖啦”。
杨枭先是一愣,周身翻腾的怒气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柔软撞散了一半,仿佛熊熊烈火被泼了一捧清泉,势头顿时弱了下去。
可他嘴上依旧硬气,紧抿着唇,咬着牙道:
“你少来这一套,我……”
话没说完,李明月的吻又落了下来。
这一次更缠绵些,带着耐心的哄劝,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一点点化开他心底的坚冰。
直到吻得他呼吸都乱了节拍,胸腔里的火气彻底被搅散,她才稍稍退开些,鼻尖抵着他的,轻声问:
“还气吗?”
他别开脸,避开她含笑的目光,耳根却悄悄泛起红,像被晚霞染透的云。没说话,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哼”,带着点别扭的余怒,算是回应。
李明月见状,眼底笑意更深,伸手从他腰间摘下那块墨色玉佩——那是北境特有的墨玉,上面刻着苍劲的“杨”字,是他身份的象征。
她捏着玉佩在指尖转了转,挑眉道:
“那玉佩扔了,这块我留着。”
杨枭这才转过头,看着她手里属于自己的玉佩,嘴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的将军,语气却依旧带着点傲娇:
“算你识相。”
夜色沉到最浓时,寝殿里只剩下烛火摇曳的暖光。
杨枭紧紧搂着怀里的人,手臂像铁箍般圈着她的腰,鼻尖蹭着她发间淡淡的兰花香,先前翻涌的怒意总算被熨帖下去,只剩下满满的、踏实的占有感,像把稀世珍宝牢牢攥在掌心。
李明月窝在他怀里,指尖无意识地划着他手臂上的疤痕——那是沙场留下的印记,每一道都藏着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她心里却还记挂着那枚被扔进池塘的玉佩,眉头微蹙:
“那是先帝赐给萧家的物件,也是他娘给他的遗物,意义非凡,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她让人趁着月色从池塘里捞起玉佩时,杨枭就坐在廊下的梨花木椅上看着。
月光洒在他身上,映得他侧脸的线条冷硬,没说话,只在宫人将洗净的玉佩递过来时,忽然伸手勾过她的脖颈,低头咬着她的耳垂,语气像浸了蜜的刀,可眼底藏着的凶意却半点没减:
“捡回来做什么?留着睹物思人?”
“我得还给别人。”
李明月轻声道,指尖轻轻按在他的手背上,安抚着他不自觉收紧的力道。
“你还要见他?”
杨枭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像结了薄冰的湖面,牙齿不自觉地收紧,在她耳垂上留下浅浅的牙印。
“当然。”
李明月答得坦然,眼神清澈,
“萧将军是朝中重臣,总不能因这点私事失了礼数。”
“你……”
他气结,又在她颈侧咬得重了些,像是要在她身上留下更清晰的印记,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谁的人。
“嘶……”李明月轻吸一口气,抬手推了推他的头,
“属狗的吗?总咬人。”
杨枭这才松了些力道,却依旧抵着她的肌肤,声音闷闷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行,要见也可以。站远一些,三步开外,话也不许多说,三句就够。”
李明月被他这副霸道又别扭的样子逗得无奈闭眼一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顺毛的狼崽,轻轻应了声: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