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走出宫门，登上那辆始终静候在宫门外的马车，一路无声地返回西厂。
许是昨日才去过慈宁宫，今日万贵妃并未再传他入宫。
督主府中一片寂静，唯有穿过练武场时，传来兵器交击之声——马进良正与丁修过招，场边还立着几名西厂好手驻足观看。
雨化田刚在宫中受了皇帝几句敲打，虽面上不显，心中终究郁结，并无心观战，径直朝内府走去。
才踏入厅中，他便看见一个披着宽大黑袍、连面目都遮住的人影静坐在那里，青面杀手赵通则静立其侧。
听见脚步声，二人同时转头。赵通赶忙上前行礼：“督主。”
那黑袍人也站起身，拉下兜帽，露出一张清丽温婉的脸，一双如水眼眸深深望向雨化田，欲语还休。
雨化田微怔，随即认出对方，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你怎么来了？”
他朝赵通略一摆手，对方立即会意，无声一礼退至厅外守候。
“奴婢参见督主。”
女子上前盈盈一礼，目光却始终凝在雨化田身上，眷恋与倾慕毫不遮掩。
她叫素慧容，本是宫中一名普通宫女，曾因冲撞贵人获死罪，被前身所救，此后便成为西厂暗线，更借机引荐前身接近万贵妃，助其掌权西厂。
表面是上下属，实则她早已倾心于他。
只可惜从前那位雨化田心中唯有权势与武道，刻意忽视这份情意，甚至为巩固地位，亲手安排她与皇帝“偶遇”，令其承宠。
而她也甘之如饴——只要能帮他，她什么都愿意做。
回忆起这些，雨化田心中五味杂陈。
前身未必对她毫无情意，只是抱负更大，又自身体残缺，给不了寻常男女之情，便想以贵妃乃至后位相偿。
这般做法，不知算是无情，还是另一种在乎。
雨化田暗叹造化弄人，再开口时，语气不由缓下几分：“宫女不得私自出宫，若被人察觉，徒惹麻烦。”
听他口带关切，素慧容眼中微亮，可随即又黯淡下去，低声道：“督主，我……有孕了。”
雨化田猛地一怔，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他清楚自己与素慧容从未越矩，而她性子柔婉、心系于己，更不可能与他人有染。
那么这孩子……只可能是皇帝的。
可皇帝仅临幸过她那一次，竟就怀上了？
天下怎有这般巧事？
雨化田忽然想起《龙门飞甲》原剧中，素慧容有孕、被派出做细作的情节。
原来有些事，终究逃不过。
若按前身谋划，她怀上龙种本该是好事，可此刻他心中却泛起一阵涩意。
原来，前身是真的曾将她放在心上的……
他敛起心绪，淡淡道：“知道了，你先回宫，此事我自有安排。”
素慧容望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眼角终是滑下一行清泪，低应：“是。”
她终于达成了他的期望，可心中只有一片冰凉。
怀了孕，却不是他的骨肉……
见她落泪，雨化田终究心软了。
他终不是从前那个雨化田。
他抬手，指腹轻拭过她眼角，声音低沉：“这一世，身不由己，情难自已……是我亏欠你。”
“你已还尽了我的恩情。若你想离宫，我便送你走，护你一世平安无忧。腹中胎儿，留或不留，都由你。”
“若你想留下，我必倾尽全力，扶你坐上凤位，许你一生荣华，母仪天下。”
“不，督主的恩，奴婢一辈子都还不完，”素慧容泪如雨下，抬眼望他，“从那晚您将我从井中救出那一刻起，奴婢的命和心，就都是您的了。”
“奴婢自知卑贱，配不上您，但只要能帮到督主，我什么都愿意做。”
“您要我当贵妃、皇后，我就去当——不是为了荣华，只因那是您想要的。”
她轻轻咬唇，泪中带笑：“孩子，我会留下。宫，我也不离开。督主准备了这么久，不能因我半途而废。”
“奴婢只问督主一事……”
“你说。”
“督主方才说，这一世身不由己……那下一世，我们能否两情相悦、白头到老？”
雨化田沉默良久，终是颔首：“若有来生，会的。”
素慧容泪中绽出笑来，轻声道：“督主，能抱一抱我吗？”
雨化田没有说话，只张开双臂，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素慧容闭上眼，唇角扬起，仿佛这一刻已等待一生。
而雨化田心中沉甸甸的，蓦地想起原剧中她至死仍护在他身前，催他快走的那一幕。
他深吸一口气，嗅到她发间淡香，心中誓言无声落下：
这一世，我必许你荣华尊贵，一世无忧。
若有来生，定倾尽所有找到你，续此世未竟之缘。
良久，素慧容轻轻从他怀中退出，面上已恢复平静，仿佛方才失控的只是幻影。
她屈身一礼，声音轻柔：“督主，奴婢该回去了。”
雨化田点头：“路上小心，我会派人护送。回宫静候，一切有我。”
“是。”
素慧容重新拉上兜帽，低头转身，快步离去，未有回头。
雨化田立于原地，望着她背影消失，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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