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素慧容后,雨化田回到府中,静立许久,方才将心中翻涌的情绪缓缓压下。
他转而看向侍立一旁的赵通,漠然道:“传谭鲁子来见。”
“是,督主。”赵通躬身领命,匆匆离去。
不多时,谭鲁子疾步而来。他已换上一身崭新紫色蟒袍,眉宇间难掩兴奋——由二档头擢升西厂副督主,乃是实打实的升迁,按品级算,由正五品直晋从三品,自是干劲十足。
“属下参见督主!”谭鲁子屈身行礼。
“起来吧。”雨化田淡淡道,“东厂近日可有异动?”
谭鲁子连忙回禀:“一直派人盯着,暂无异状。只是东厂几个主事之人皆已不在,底下人心惶惶,至今无人敢单独外出。”
“另外,今日东厂有一人求见督主,名叫郑远,原是万喻楼麾下掌班,先天高手。往日嚣张,如今却姿态极低,应是欲投我西厂。”
“郑远……”雨化田眼眸微眯,略一颔首,“收下。先让他跟着赵通,观其后效再作安排。”
“是。”
雨化田续道:“护龙山庄上报,近日江湖似有大事,甚有他朝武林人士潜入大明。此事交由你查探虚实。”
“属下遵命!”谭鲁子拱手应下,又问,“那东厂那边……”
雨化田沉默片刻,摆手道:“撤了监视的人。今日面圣,皇上新任命了一位东厂督主,名曰曹正淳,乃前任司礼监主管,实力不俗,暂莫招惹。”
“什么?”谭鲁子一怔,蹙眉道,“我等好不容易才铲除东厂主事,岂非为他做了嫁衣?”
雨化田淡然道:“此人实力手腕,恐皆在万喻楼之上。未得必胜之机前,暂避锋芒非是坏事。”
谭鲁子虽仍不忿,却见雨化田目光沉静,只得按下情绪,恭声道:“属下明白。”
雨化田话锋一转:“东厂可暂放,然锦衣卫……当设法拉拢。”
“曹正淳初掌东厂,麾下无人。在他稳住东厂之前,须将锦衣卫控于我等手中。”
谭鲁子顿时面露喜色,连忙拱手:“是!督主英明!”
这些年来东厂之所以权势熏天,乃至掌控百官生死,除却圣宠,亦因东厂牢牢握着锦衣卫之力。
趁此时东厂动荡未平,若能拉拢锦衣卫,西厂实力必将大增。
届时纵曹正淳稳住东厂,权势亦难与西厂抗衡!
雨化田遥望府外天际,目光深邃。
朱无视、曹正淳……咱们慢慢玩。终有一日,本座要将护龙山庄与东厂一并根除!
大明,有西厂足矣!
…
与此同时,京城西南。
一座占地颇广却装潢低调的府邸内,一名年约十六七岁、身着红蟒袍的少年静立内府门前,怔然望向皇宫方向。
少年虽年轻,气度却不凡,眉宇间自带贵气与威仪。
此人正是当今圣上亲弟,大明信王,朱由检。
当今天子体弱多病,登基至今未有子嗣。
依大明律,若皇帝驾崩,信王便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之人。
然这些年来,信王行事极为低调,除却奉诏入宫探病,几乎闭门不出,似唯恐世人记得天启皇帝还有他这个弟弟。
然外人不知,这位信王殿下表面恭谨低调,暗中却早已拉拢众多朝臣,为日后继位铺路。
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陆文昭,便是其中之一。
近日东厂生变,信王早得消息。甚至陆文昭助赵靖忠诛杀李忠,亦是他暗中示意。
他本欲借此扶赵靖忠登上东厂督主之位,再暗中收服,将东厂纳为己用。
岂料后续变故迭生,西厂雨化田横插一手,李忠、赵靖忠、刘喜皆死,事态闹大,惊动圣驾。
他只得暂息动作,于府中静候消息。
嗤——
细微声响自侧墙传来,一道身影踏枝落入院中。
“殿下!”
来人正是陆文昭,面色凝重,拱手道:“宫中消息,雨化田未受责罚,但陛下严令其不得再插手东厂事务。”
朱由检眉头微蹙:“东厂之事如何处置?陛下可曾听从百官谏言,裁撤东厂?”
“未曾!”陆文昭沉声道,“陛下任命了新督主,名曰曹正淳,乃先皇时期司礼监主管!”
“曹正淳?”朱由检眉头愈紧,“孤未曾听闻此人。其实力如何?”
“卑职亦不知晓。此人应任职不久便卸职了。”
陆文昭沉吟片刻,摇头道:“未曾交手,不敢妄断。但既得陛下信任,执掌东厂,想必非同小可。”
“也是……”朱由检微微颔首。
东厂代天子监察天下,处理朝野江湖琐事,历代督主皆需武功傍身——自然,除却万喻楼前那位“九千岁”魏忠贤。
然魏忠贤虽武功不高,麾下却网罗众多高手。死于雨化田之手的东厂大档头赵靖忠及其师妹魏廷,便属其中。
可话说回来……
既皇帝已任命新督主,他掌控东厂之策,只怕又要落空!
思及此,朱由检不由暗怒。
雨化田,当真该死!好生管你的西厂便是,为何偏要坏孤大事?!
默然良久,朱由检强压怒意,深吸一口气道:“东厂之事,暂且作罢。在新督主底细未明前,莫要招惹,以免打草惊蛇。”
“是。”
朱由检眼眸微眯,忽道:“孤听闻陛下近日欲出宫巡游?”
陆文昭点头:“不错。朝中皆传,太医称皇上心情郁结,以致心火焦灼,故欲出宫散心,兼察民情。”
朱由检眼中幽光闪烁,良久方缓缓道:“这未尝不是个机会……”
陆文昭初时不解,随即想到什么,脸色骤变:“殿下莫非是想……”
朱由检不答,面容冷峻:“去查清陛下巡游路线、所经之地、终点何处、随行人员——一切细节,悉数报来!”
望着信王冰冷的面容,陆文昭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那可是你的亲兄长啊……
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深知此事若败,自己将是何等下场。可事到如今,已无退路。
做与不做,皆是死路!
想起当年那场惨烈战争,陆文昭眼神渐转冷厉、坚定。
要想不死,便得换个活法……
“卑职……遵命!”
他深深俯首,随即身形一动,悄无声息消失在院中。
朱由检依旧静立门前,遥望天际,默然不语。
唯见天边残阳如血,秋风拂过庭院,卷起丝丝刺骨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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