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怒?我怎么息怒!”朱高煦一把揪住纪纲的衣领,“你不是说他死定了吗?!你不是说神仙也救不了他吗?!现在呢?!他不仅没死,还风光无限!整个应天府,现在都在看我朱高煦的笑话!”
纪纲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王爷,陛下这么做,或许……另有深意。”
“深意?什么狗屁深意!”
“陛下,是在养寇自重。”纪纲一字一句地说道,“李子城这把刀,太锋利了。陛下要用他,来平衡朝局,来……敲打我们。”
朱高煦的动作一僵,他慢慢松开了手,眼中的暴怒,渐渐被一种更深的阴冷所取代。
他明白了。
父皇,根本没想让他和太子分出个胜负。
父皇,只是想看他们斗!
而李子城,就是父皇扔进他们之间的一条,最凶狠的鲶鱼!
……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子城身上,猜测着圣意之时。
一道真正石破天惊的圣旨,从奉天殿传出,昭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宁王朱权,镇守大宁多年,劳苦功高。然北境已安,无需重兵。为彰天恩,特移藩江西南昌府。即日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圣旨一下,满朝皆惊!
宁王朱权!
那可不是一般的藩王!
靖难之时,朱棣正是诓骗了宁王的精锐朵颜三卫,才有了逐鹿天下的资本!可以说,朱棣的江山,有宁王的一半功劳!
可现在,天下安定,这位功高盖主的宁王,第一个被拿来开刀!
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陛下,要削藩了!
这“温水煮青蛙”的国策,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一时间,所有藩王,人人自危!
尤其是远在湖广的谷王朱橞,在接到邸报的瞬间,惊得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他与宁王朱权,关系莫逆,私交甚好!
唇亡齿寒!
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今天能动宁王,明天就能动他谷王!
“来人!”谷王朱橞的脸上,再无半点皇叔的雍容,只剩下惊恐与狠厉!
他冲进书房,亲自研墨,在一张密信上,飞快地写下了一行字。
他将信纸塞入一个特制的竹筒,用火漆封好。
“八百里加急!”他将竹筒递给一名心腹死士,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疯狂!
“送去应天府,汉王府!”
“告诉汉王殿下!”
“再不动手,我们,就全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汉王府书房,气氛比府外那凛冽的寒风还要冰冷几分。
朱高煦负手而立,看着墙上那副猛虎下山图一言不发。他已经被禁足了整整七日,那股滔天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胸中越烧越旺,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李子城!
一想到这个名字,他就恨得牙根痒痒!
就在这时,纪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王爷。”
纪纲的手中,捧着一个用火漆封口的细小竹筒。
朱高煦猛地回头,一把将那竹筒夺了过来,用指甲粗暴地抠开火漆,从里面倒出了一张卷得极细的信纸。
他展开信纸,只看了一眼,那张原本阴沉暴怒的脸,瞬间涌上了一股狂喜之色!
是谷王朱橞的亲笔信!
信中的言辞,充满了对朱棣移藩宁王、兔死狗烹的惊恐与愤懑!而在信的末尾,朱橞更是用一种近乎谄媚的语气,试探性地提出,他愿以汉王马首是瞻,共行“清君侧”之事,以保全朱家血脉的尊严!
“哈哈!哈哈哈哈!”
朱高煦发出了压抑不住的狂笑声,那笑声,在这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与疯狂!
“好!好一个朱橞!总算还有个明白人!”
他看向纪纲,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父皇削藩,自毁长城!这天下,终究是要乱的!这正是本王的机会!”
然而,纪纲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朱高煦,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王爷,谷王此人,有勇无谋,性情急躁,难成大事。”
朱高煦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盯着纪纲,眼中的兴奋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可怕的算计。
“你说的对。”
他将那张信纸,凑到烛火前,看着它化为灰烬。
“朱橞这颗棋子,用来冲锋陷阵,实在是太浪费了。”朱高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但若是用来当一颗弃子,去砸一砸东宫那座看似稳固的泰山,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纪纲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朱高煦的意图。
“王爷英明!”
“英明?”朱高煦冷笑一声,“本王现在,就要让父皇,让太子,让那个该死的李子城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阳谋!”
他猛地转身,走到书案前,亲自研墨,写了一封回信。
信中,他没有答应任何事情,只是用一种长辈的口吻,安抚谷王稍安勿躁,一切要从长计议,等待最佳时机。
写完信,他将其交给纪纲。
“派最可靠的人送去。”
“是。”
纪纲转身欲走,却被朱高煦叫住。
“等等。”朱高煦的声音,变得如同毒蛇吐信般,阴冷而黏腻,“找个机会,把谷王有异心,意图联络本王谋反的消息,‘不小心’地,泄露出去。”
他特意在“不小心”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纪纲心领神会,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王爷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
“记住,”朱高煦的目光,投向窗外东宫的方向,那目光,仿佛要将那里的宫墙彻底洞穿,“这次,本王要的,不是谷王真的反!而是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他要反!而且,是太子监国不力,才逼得他反!”
……
仅仅三日之后。
一场无形的风暴,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应天府!
“听说了吗?湖广的谷王,要反了!”
“真的假的?他可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啊!”
“千真万确!听说他暗中联络汉王,准备‘清君侧’呢!就是不满太子殿下监国,把咱们大明搞得乌烟瘴气!”
茶馆里,酒楼中,甚至是街头巷尾,类似的流言,如同瘟疫一般,疯狂地蔓延开来!
起初,还没人当真。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细节”被披露出来,什么谷王私自扩充卫队,什么汉王府有信使秘密出入……说得有鼻子有眼!
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