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冤枉啊!”朱高煦吓得魂飞魄散,疯狂地磕着头,声泪俱下!“儿臣对父皇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是那朱橞!是他血口喷人,是他想要构陷儿臣啊!”
“构陷?”朱棣冷笑一声,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朕问你!你可知朱橞有不臣之心?”
“儿臣……儿臣……”朱高煦语塞,冷汗,浸透了他的背脊。
“朕再问你!你为何知情不报?!”朱棣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是不是以为,朕老了?糊涂了?!”
“你是不是以为,你可以把朕,把这满朝文武,都当成猴子一样耍?!”
“你是不是想看着他朱橞起兵,把这大明搅得天翻地覆,然后你再出来,当你的平叛功臣,当你的‘靖难’英雄?!”
一声声质问,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朱高煦的心上!
他彻底崩溃了!
他明白了,父皇什么都知道了!他那点小算计,在父皇的面前,就像是三岁孩童的把戏,可笑,又可悲!
“父皇饶命!儿臣再也不敢了!父皇饶命啊!”他除了磕头求饶,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来人!”朱棣闭上了眼睛,脸上,是深深的疲惫与失望。
“将汉王,押回王府!传朕旨意,汉王朱高煦,包藏祸心,德行有亏!着,闭门思过!无朕旨意,终身不得踏出王府半步!”
终身禁足!
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朱高煦如同烂泥一般,被禁军拖了出去。
空旷的御书房里,只剩下朱棣和朱高炽父子二人。
许久,朱棣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萧索。
“这个李子城……是个人才。”
……
消息传出,整个应天府,彻底失声。
所有人都被陛下的雷霆手段,给震得说不出话来。
汉王一党,树倒猢狲散,御史大夫陈瑛等人,更是连夜上书请罪,却被朱棣直接驳回,着令三司会审!
太子一党的危机,瞬间解除!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子城,却仿佛置身事外。
他因安抚宁王,献上有功,获赏黄金千两,宫廷丝帛千匹,一时风光无两。
翰林书院的门槛,几乎要被前来道贺的官员踏破。
然而,就在这泼天的富贵与荣耀之中,李子城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站在了悬崖的边缘。
他赢了朱高煦,却也彻底得罪了这位心狠手辣的王爷。
他更知道,在皇帝的心中,自己这颗棋子,已经变得越来越锋利,也越来越危险。
就在李子城载誉归来,接受百官道贺的第三日。
锦衣卫北镇抚司,纪纲,走进了乾清宫。
他跪在朱棣的面前,在汇报完对汉王党羽的处置之后,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让朱棣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的话。
“陛下,臣在想,这个李子城,口舌之利,确实是天下无双。他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宁王殿下主动交出兵权……”
纪纲抬起头,那张阴沉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无比“忠诚”的忧虑。
“那若是将来,有朝一日,他想说服宁王殿下,再把兵权拿回去呢?”
乾清宫御书房。
那股足以将人冻僵的寒意,终于随着汉王朱高煦被押走而渐渐散去。
朱棣坐在龙椅上面色依旧阴沉,但那股毁天灭地的暴怒总算是平息了下来。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纪纲就跪在下方,将处置汉王党羽的种种细节一一禀报。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了。
就在这时纪纲磕了一个头缓缓开口。
“陛下,臣在想这个李子城口舌之利确实是天下无双。”
“他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宁王殿下主动交出兵权,此等功绩臣自愧不如。”
朱棣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这个自己最信任的爪牙。
纪纲仿佛没有察觉到陛下那瞬间变得锐利的目光,依旧自顾自地,用一种无比“忠诚”的忧虑语气说道。
“臣只是在想,宁王殿下英雄一世,何等人物?怎会如此轻易便被一个书生说服?”
“臣斗胆猜测,这李子城,或许并非全凭口舌之功。”
他抬起头,那张阴沉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为君分忧的凝重。
“陛下,您可还记得,这李子城,当初可是得了方孝孺赏识之人。”
轰!
“方孝孺”三个字,就像是一道禁咒!
瞬间,让御书房内刚刚缓和下来的空气,再一次凝固!
那是朱棣心中,永远的痛,也是永远的逆鳞!
是“靖难”之后,他为了坐稳江山,亲手制造的最大的一场血案!更是他皇位合法性上,永远抹不去的一块污点!
纪纲的话,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毒针,精准地,扎向朱棣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一个能得方孝孺那种老顽固赏识的人,一个能让宁王殿下这等枭雄倾心相待的人……”
“陛下,他与藩王,过从甚密,不可不防啊!”
纪纲重重地,磕下一个响头!
“他今日,能说服宁王殿下交出兵权。那若是将来,有朝一日,他想说服宁王殿下,再把兵权拿回去呢?”
最后这句话,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无声无息,却又狠辣无比地,插进了朱棣的心脏!
是啊!
朱棣的瞳孔,在一瞬间,猛然收缩!
他能让宁王交,就能让宁王拿回去!
他能安抚宁王,就能煽动宁王!
这个李子城,他到底是谁的人?!
是朕的刀,还是建文余孽埋在朕身边的,一颗最恶毒的棋子?!
一瞬间,之前所有关于李子城的功劳,所有对他的欣赏,全都在这股滔天的猜忌面前,变得粉碎!
他越是欣赏李子城的能力,此刻就越是忌惮!越是恐惧!
他不允许有任何超出自己掌控的东西存在!
尤其是人!
“呵呵……”
朱棣忽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意义不明的轻笑。
他缓缓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纪纲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爱卿,忠心可嘉。”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纪纲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毒计成了!
“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好。”朱棣点了点头,他转过身重新走回御案之后,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隐藏着谁也看不见的刺骨的冰寒。
他拿起朱笔在一道空白的圣旨上,写下了一行字盖上了自己的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