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解成这个名字,在厂区内,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符号。
他开办的“青年技术工人夜校”,像一台高效的发动机,源源不断地为工厂输送着新鲜血液。那些曾经眼高手低的年轻学徒,如今一个个都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技术骨干。
再加上那篇发表在国家级期刊上的论文,分量之重,足以让他在整个京城的工业技术圈都挂上号。
他的声望,早已超越了年龄和资历的限制,达到了一个让同辈仰望、前辈侧目的高度。
提名劳模,不过是水到渠成。
风光,一时无两。
这股荣耀的暖风,从工厂吹进了四合院,却在吹进中院贾家时,变成了一股刺骨的寒流。
秦淮茹家的日子,正在肉眼可见地垮下去。
那台彻底报废的缝纫机,像一具冰冷的尸体,横亘在屋子的一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这个家的窘迫。
没了它,秦淮茹那点补贴家用的私活彻底断了来源。
更要命的是,孩子们的衣服破了洞,她连块像样的布都找不到,只能用旧布头,歪歪扭扭地缝上几针,补丁摞着补丁,丑得扎眼。
贾张氏的哭天抢地,成了这个冬天四合院里最固定的背景音。
“天杀的何雨柱,没用的东西!养汉都养不出个好来!”
“有的人心都烂了,黑透了!看着我们孤儿寡母受罪,他就在那看笑话!这种人,早晚要遭报应!”
骂声尖利,指桑骂槐,一会儿是傻柱,一会儿是阎解成。
秦淮茹的太阳穴被这噪音吵得一抽一抽地疼。
她必须想办法。
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傻柱身上。
这些天,她用尽了浑身解数。
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甚至在夜里,故意把孩子们的咳嗽声弄得大一点,让他听见。
可傻柱,好像真的被阎王爷敲过脑门,开了窍。
连续两次大出血,一次是赔缝纫机的钱,一次是欠一大爷的债,让他那点微薄的工资见了底,也让他那颗被猪油蒙了的心,总算透进了一丝光。
他依旧会下意识地围着秦淮茹转,眼神里也还是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可只要一提到“钱”这个字,特别是买缝纫机这种大钱。
他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都炸了起来。
“秦姐,你别说了。”
傻柱的头摇得跟货郎鼓似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为难和抗拒。
“真没钱了,一分钱都没有!我的兜比我的脸都干净,不信你掏掏?”
秦淮茹看着他那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温情也冷却了下去。
她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幽深,冰冷,带着一丝绝望。
傻柱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
希望,彻底破灭。
这个男人,靠不住。
夜,深得像一潭化不开的浓墨。
贾张氏的鼾声粗重得像是在拉破风箱,棒梗和小当在梦里砸吧着嘴,不知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秦淮茹睁着眼,毫无睡意。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用一种旁观者的冷漠,审视着自己的处境。
指望别人,都是虚的。
在这个家里,在这个院里,能让她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她猛地坐起身,借着窗外惨白的月光,摸索着拖出床底那个破旧的木箱子。
箱子上了锁,钥匙她一直贴身藏着。
打开箱子,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
在几件压箱底的旧衣服下面,有一个用手帕层层包裹的小方块。
秦淮茹的手指有些颤抖,一层,一层地解开。
手帕里,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和一小把零散的毛票、钢镚。
这是她攒了不知道多久,从牙缝里省出来,准备给棒梗将来娶媳妇用的。
是这个家,最后的底牌。
她死死地攥着那点钱,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第二天,她又拉下脸,跟厂里几个关系还算过得去的工友,东拼西凑借了一点。
终于,凑够了去百货商店的钱。
她买了一台最便宜的“飞跃”牌缝纫机,国产的,黑黢黢的,看着就笨重。
当她把那一沓带着体温的、皱巴巴的钞票递给售货员时,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扛着那台沉重的机器回家时,秦淮茹的脚步,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躺在床上,再一次听着屋里熟悉的鼾声和梦呓。
但这一次,她的心里,再也没有了迷茫。
取而代之的,是两股冰冷刺骨的情绪。
一股,是对阎解成的怨。
他明明有那么大的本事,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她的困境,却选择了袖手旁观。那种居高临下的漠视,比直接的羞辱更伤人。
另一股,是对傻柱的恨。
平日里“秦姐、秦姐”叫得比谁都亲,把胸脯拍得山响,真到了要他扛事的时候,他却缩得比谁都快。这种无能,让她感到恶心。
怨与恨,交织在一起,在她心底深处,悄然埋下了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漆黑,坚硬。
它会发芽的。
秦淮茹知道。
她原本只想依附着别人生存,像一株绕树的藤。
但从今夜起,她要做一棵树,一棵根须能扎进岩石,枝干能刺破苍穹的树。
哪怕,这意味着要吸干周围所有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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