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地下的螺旋阶梯，每向下走一步，空气就变得更冷一分。
那种湿冷的气息，混杂着古老石墙的霉味与若有若无的药草苦涩，像是某种无形的宣告，钻入每一个新生的袍子底下，直抵皮肤。
走廊的拐角处，一个身影几乎是撞进了里奥的视野里。
赫敏·格兰杰，她的怀里抱着一摞比她胸膛还厚的精装书，行色匆匆，栗色的头发因为跑动而显得有些蓬乱。
“里奥！”
看到他，赫敏的眼睛里迸发出一阵光彩，她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你的学习笔记简直是……是瑰宝！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有好几个女生都预定了全套！特别是魔药学的部分，她们说你的条理比教科书还要清晰！”
她的语速极快，像是在发射一连串的咒语。
一边说着，她一边手忙脚乱地从长袍口袋里摸索，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不由分说地塞进里奥的手里。钱袋是鞣制过的龙皮，触感坚韧，里面的金属货币发出清脆而悦耳的碰撞声。
“这是我们第一天的收益，我已经把羊皮纸和墨水的成本都扣除了，剩下的我们平分。”
里奥掂了掂手里的重量，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加隆和西可的轮廓。这笔收入远超他的预期。
“看来我们的生意开了个好头。”他微笑着，平静地收下钱袋。
这不仅仅是钱，这是影响力最原始的体现。知识，在霍格沃茨这种地方，本身就是一种硬通货。
“不过，”赫敏的表情瞬间切换，兴奋褪去，严肃浮上脸庞，“我们得小心斯内普教授。我从高年级那里打听到，他非常严厉，而且……而且特别讨厌我们格兰芬多。”
“我想他讨厌的，是所有非斯莱特林的学生。”里奥纠正道，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两人交谈之间，已经抵达了魔药课教室的门前。
那扇厚重的黑木门紧闭着，但一股更加浓郁的寒意正从门缝里争先恐后地渗透出来。那是一种复杂的、极具侵略性的气味，混合着苦涩草药被碾碎后的汁液味，以及某种不知名物质发酵后的强烈酸味。
走廊里等待的学生们，无论是哪个学院的，都不由自主地收紧了领口，打了个寒噤。
门开了。
没有声音，它就是那么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仿佛一只巨兽张开了它的喉咙。
教室内部的光线昏暗得令人压抑。这里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上那些跳动不定的火把，光影摇曳，将墙上那些玻璃罐里的东西照得影影绰绰。
悬浮在浑浊福尔马林液体中的眼球。
风干的、紧贴在玻璃壁上的蝙蝠翅膀。
一整排大小不一、表情痛苦的侏儒头颅标本。
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死亡与腐朽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讲台前，站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就像是这间地窖里所有阴影和寒冷的源头，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足以让整个房间的温度再降几度。他那油腻的黑色长发垂在脸颊两侧，衬得他蜡黄的皮肤更加没有血色，一个标志性的鹰钩鼻，让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格外刻薄。
他那双毫无温度的黑眼睛，正逐一扫过每一个走进教室的新生，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却比刀锋更加锐利，仿佛能直接剖开你的皮肉，窥探你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他没有点名。
他就那样站着，一言不发，用沉默和审视，将恐惧的种子精准地播撒进每一个一年级新生的心里。
直到所有人都找到位置坐下，教室里除了偶尔响起的、压抑的呼吸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斯内普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低，却拥有蛇一般的穿透力，在寂静的教室里回响，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你们到这里来，为的是学习这门魔药配制的精密科学和严格工艺……”
他的语调拖得很长，带着一种特有的、令人不快的韵律，仿佛毒蛇在耳边嘶语。
“我不会要求你们傻乎乎地挥舞魔杖，所以你们当中有许多人会以为，这门课没什么了不起。”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停滞了。
“我得告诉你们……”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我能够教会你们如何让名望沸腾，如何让荣誉满盈，甚至……如何阻止死亡。”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极轻，却像一枚冰锥，狠狠地钉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然后，他的目光动了。
那道视线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越过所有人，精准无误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落在了哈利·波特的身上。
“波特！”
斯内普的声音突然拔高，尖锐而突兀。
哈利猛地一颤，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如果我把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会得到什么？”
问题像一支淬毒的飞镖，直射而出。
哈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嘴唇开合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罗恩，罗恩同样一脸茫然。
斯内普的嘴角勾起一道残忍的、讥讽的弧度。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赫敏那只高高举起、几乎要伸到天花板上去的手，继续用他那毒液般的嗓音追问。
“那么，我再问你，波特。如果我要你去给我找一块牛黄，你会在哪里找到它？”
哈利的脸更红了，他甚至不敢再抬头看斯内普。
“我……我不知道，先生。”
“舟形乌头和狼毒乌头，又有什么区别？”
连续三个刁钻的问题，彻底击溃了哈利。他站在那里，像一个被公开处刑的犯人，无助地承受着来自讲台的羞辱。
斯内普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他慢条斯理地将目光从哈利身上移开，扫向全班。
“有谁能回答？”
这一次，除了赫敏那只依旧顽强举着的手，另一只手也举了起来。
不疾不徐，沉稳有力。
是里奥·阿斯特。
斯内普的目光在赫敏和里奥之间来回扫视，那眼神像是在权衡，究竟该捏碎哪一只碍眼的虫子。最终，他停留在了里奥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
“阿斯特？”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悦。
里奥站起身。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与周围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水仙根粉末加入艾草浸液，会配制出效力强大的安眠药，也就是生死水。”
他的语调清晰而平稳，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准测量后才吐出。
“牛黄可以从牛的胃里找到，是大多数药剂的解药，对某些诅咒也有奇效。”
“至于舟形乌头和狼毒乌头，它们是同一种植物的不同称谓，也叫乌头。”
回答完毕。
清晰，准确，毫无瑕疵。
每一个答案都比教科书上的标准释义还要精炼，甚至还补充了课本上没有的细节。
整个教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斯内普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在那一瞬间发生了微乎其微的收缩。他显然没有料到，一个一年级新生，能将预习工作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但他并没有像对待赫敏那样直接无视，也没有给予任何赞许。
他只是阴沉地盯着里奥，那目光仿佛要将他洞穿。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足足三秒钟。
斯内普才冷冷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回答正确。”
他顿了顿，嘴唇抿成一道更刻薄的直线。
“但是，在我的课堂上，不需要这种不必要的卖弄。”
“拉文克劳，扣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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