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沉,看着眼前这愈发狂暴的景象,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念头,在我的脑中成型。
既然言语不通,那便……以心印心!
我不再念诵咒文,而是缓缓地,伸出了我的右手,在门口三个学生惊骇的目光中,一把按在了那块冰冷刺骨、作为风暴之眼的银质怀表之上!
“嗡——!”
在我的手掌接触到怀表的瞬间,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混乱至极的信息洪流,夹杂着无尽的孤独、绝望和疯狂,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地冲进了我的识海!
我仿佛亲眼看到了那个叫陈景的学长的一生。
我看到他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看到他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如饥似渴地阅读着那些深奥的物理学典籍;我看到他将所有的奖学金,都换成了这块银-质怀表,如获至宝;我也看到,当他的理论陷入死胡同,被导师和同学斥为“幻想”时,他眼中那逐渐熄灭的光……
最后,我看到了那个冰冷的凌晨,他坐在这张床上,用刀片划开自己手腕时,脸上那解脱而又充满不甘的、扭曲的笑容。
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执着,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向我的道心!
“哼!”
我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一丝鲜血。但我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更多的、纯净平和的道家真气,强行注入了这块怀表之中!
这不是一场力量的对抗,而是一场“道”的交锋!
“陈景,你错了。”
我的声音,不再是通过口舌发出,而是化作最纯粹的意念,直接传递到了那片破碎的执念核心之中。
【我没有错!时间是可以被逆转的!你看!你看!】
他的执念在疯狂地反驳,驱使着整个“时墟”力场,向我展示着它那扭曲时间的神奇力量。
“是,你做到了。但你看看,你创造出的,究竟是什么?”
我的意念,化作一双眼睛,带着他,去看他所创造的这个“王国”。
我没有向他展示什么高深的道法,也没有去辩驳他的物理学理论。我只是将最朴素、最真实的大道,呈现在他的面前。
我的意念,化作一幅幅画面,通过我的真气,强行投射进他的执念之中。
第一幅画面,是一颗种子。
它在春天破土而出,长出嫩芽,在夏日里沐浴阳光雨露,长成大树,在秋天结出累累硕果,又在寒冬里凋零枯萎,最终尘归尘,土归土,等待着下一个春天的轮回。
【你看,这,就是时间。它是生命,是成长,是循环,是生生不息。】
第二幅画面,是一个婴儿。
他呱呱坠地,在父母的怀抱中咿呀学语,蹒跚学步。他上学,毕业,工作,恋爱,结婚。他有了自己的孩子,看着孩子长大。他渐渐老去,头发斑白,脸上布满皱纹。最终,他在一个温暖的午后,安详地躺在摇椅上,在儿孙的陪伴下,笑着闭上了眼睛。
【你看,这,也是时间。它是记忆,是传承,是爱与被爱,是一代又一代人的悲欢离合。】
第三幅画面,是浩瀚的星空。
星辰起落,斗转星移。星云汇聚,化作恒星。恒星燃烧,最终坍缩,化作白矮星,或是黑洞。潮起潮落,沧海桑田。这一切,都在一种宏大、静谧、不以任何意志为转移的规律下,缓缓地运行着。
【你看,这,还是时间。它是规律,是秩序,是宇宙从诞生到毁灭,都无法挣脱的、最根本的大道。】
我将这一幅幅画面,不断地,不断地,注入那片狂乱的执念之中。
【你穷尽一生,想要停住时间,逆转时间,你以为你在征服它。可你,却从未真正地看过它,理解过它。】
【你所创造的这个‘时墟’,不是永恒,而是死寂。它就像一潭永远不会流动的死水,里面只有你自己孤独的、重复的、永无止境的绝望。】
【你没有战胜时间,陈景。】
【你只是……被它遗忘了。】
我的最后一缕意念,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那执念最脆弱的核心之上!
“嗡——”
那股疯狂反抗的意念,突然停滞了。
紧接着,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深沉的、无边无际的悲哀,从怀表中,缓缓地弥漫开来。
【我……错了吗?】
一个虚弱的、带着无尽茫然的意念,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我只是……被遗忘了……】
那支撑着整个“时墟”的、偏执的、孤傲的执念,在这一刻,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开始迅速地瓦解、崩溃。
寝室里,那狂暴的时间乱流,也随之平息。
空中飞舞的书本,“啪嗒、啪嗒”地掉回了地面。墙上那疯狂旋转的石英钟,指针缓缓停下,最终无力地垂落。窗外的光线,也最终定格在了傍晚时分,那温暖而宁静的橘色夕阳。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我掌心那块冰冷刺骨的银质怀表,那股疯狂的执念已经消散,只剩下一丝淡淡的、如同烟雾般的悲伤。它在我掌心,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那三根停留在“4:44:44”的指针,突然,轻轻地、向前跳动了一格。
然后,便彻底归于沉寂。
它不再是一件承载着扭曲规则的信物,它变回了一块普通的、坏掉的古董怀表。
【谢谢你……】
一个微弱的、几乎无法听见的意念,在我脑海中一闪而逝,随即便彻底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我缓缓地松开手,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只觉得一阵阵的疲惫,从四肢百骸传来。
这场与执念的交锋,虽然没有刀光剑影,其凶险程度和心神消耗,却远胜于在芬芳姐家超度怨魂。
与此同时。
在距离大学城数公里外,一辆停在路边、伪装成通信工程车的黑色厢式货车里。
赵晴正一脸严肃地盯着面前屏幕上,那一根根如同心电图般跳动的能量曲线。在她旁边,一个戴着耳机的技术人员,脸色惨白,额头上满是冷汗。
“队长!目标区域能量指数爆表了!空间规则正在发生剧烈扭曲!已经……已经超过了‘丙级’事件的阈值!我们……我们要不要立刻启动强制干预程序?”技术人员的声音都在发抖。
赵晴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她的手,已经按在了旁边一个红色的紧急按钮上。
然而,就在她即将按下去的瞬间。
屏幕上,那根已经飙升到顶端、代表着危险的红色曲线,突然,毫无征兆地,断崖式下跌!
三秒钟之内,直接从爆表的峰值,跌落到了……零。
不是减弱,不是平息,而是彻底地、干干净净地,归零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技术人员震惊地摘下耳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数据,“能量反应……消失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没有爆炸,没有反冲,没有任何残留……这……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啊!”
赵晴也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那条已经变成水平线的、代表着“绝对安全”的绿色基准线,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林玄被反噬,她带队冲进去救人;林玄用暴力手段强行破除,引发能量爆炸,她们负责善后;甚至林玄不敌,她们启动最高预案,将整栋宿舍楼进行物理隔绝……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种结果。
那股足以扭曲时间的、庞大而狂暴的能量,就这么……被抹平了?
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他到底做了什么?”赵晴喃喃自语,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深深的、难以置信的震惊。
她原以为,林玄只是一个实力不错的、懂些古老道法的民间高手。
但现在看来,她错了。
这种“解怨”而非“除魔”,这种从根源上化解执念、让规则自行“痊愈”的智慧和手段……
这已经不是“术”的范畴了。
这是“道”。
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甚至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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