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那一丝属于天才学长的执念,伴随着一声无声的“谢谢”,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时,我缓缓地松开了按在怀表上的手。
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这场与“时墟”的交锋,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但其心神消耗,却远胜于在芬芳姐家超度怨魂。那是在规则的边缘起舞,是在执念的悬崖上行走,稍有不慎,便可能连自己都一同陷进去。
寝室里,已经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中飞舞的书本“啪嗒、啪嗒”地掉回了地面。墙上那疯狂旋转的石英钟,指针无力地垂落。窗外的光线,也最终定格在了傍晚时分,那温暖而宁静的橘色夕阳。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门口,张伟和他的两个室友,还维持着抱作一团的姿势,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恢复如初的景象,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南柯一梦。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从椅子上站起身,将那块已经彻底变为凡物的银质怀表,重新用天鹅绒布包好。
“结,已经解了。”我淡淡地说道,“此地,再无异常。”
我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将那三个还处于呆滞状态的年轻人,从梦境中唤醒。
“结……结束了?”张伟颤巍巍地问道。
“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那个打游戏的宅男室友,看着满地狼藉,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刚才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而眼前这个看起来比他们还年轻的道士,只是坐在那里,念了些听不懂的咒文,按了一下那块怀表,就将这一切都抹平了?
“道长!大师!神仙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张伟。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就要对我行那五体投地的大礼。
我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不必如此。举手之劳而已。”
“不!道长,这对您是举手之劳,对我们来说,是救了我们的命啊!”张伟激动得语无伦次,“您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我真以为自己要疯了!要不是您,我们……我们可能真的就申请退学了!”
他身后的两个室友,也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对着我连连鞠躬,嘴里不停地喊着“谢谢道长”、“道长牛逼”。他们之前对我那点怀疑和轻视,早已被刚才那颠覆世界观的一幕,冲刷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最纯粹的敬畏和崇拜。
我看着他们这副模样,不禁有些莞尔。
“好了,事情既然已经解决,我也该走了。”我将那块包裹好的怀表,小心地收入随身的布包中。
“别别别!道长您别急着走!”张伟一把拉住我,脸上露出了为难而又真诚的表情,“道长,您出手相助,我们……我们也不能让您白跑一趟。这个……酬金……”
他一边说,一边和另外两个室友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三人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样,立刻掏出手机,一通手忙脚乱的操作。
很快,我的手机便接连收到了三条转账信息。
每条,都是一万元整。
一共三万块。
“道长,我们就是穷学生,没什么钱。”张伟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我们三个凑出来的全部家当了,是我们这学期的生活费和一些兼职的工资。我知道,这点钱,跟您在网上那些传说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但这真的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求您一定要收下!”
我看着他们那紧张而又真挚的脸,心中不禁一暖。
三万块,对芬芳姐那种富婆来说,或许只是一顿饭钱。但对这三个学生而言,却可能是他们接下来几个月勒紧裤腰带的代价。
这份酬金的“分量”,一点也不比芬芳姐那五百万要轻。
“好,心意我收下了。”我没有推辞,点了点头,“以后若再遇到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可以再联系我。”
“一定一定!”三人如蒙大赦,喜笑颜开。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恢复了正常的寝室,转身离去。
身后,是那三个大学生千恩万-谢的、充满了劫后余生喜悦的声音。
我走出7号宿舍楼,外面夕阳正好,将我的影子,在林荫道上拉得很长很长。
解决了“时墟”,又得了一笔意料之外的酬金,我心情不错。但更让我满意的,是我验证了《清风道经·杂篇》里那些看似荒诞的记载,也印证了我自己的“道”。
解怨而非除魔,化结而非强攻。这或许,才是我青云观一脉,真正的传承核心。
然而,我并不知道。
就在我离开之后,关于“414寝室时间怪谈”的传说,开始以一种病毒式的速度,在整个大学城的BBS论坛和各个学生群里,疯狂地传播开来。
故事的版本,有好几个。
有说,414寝室闹鬼,是一个学长的怨魂不散,导致时间错乱。后来,寝室里的人请来了一位神秘的青年道长,道长手持八卦镜,口诵神咒,与怨魂大战三百回合,最终一道“掌心雷”,将怨魂打得魂飞魄散。
也有说,那不是鬼,是外星人留下的时空信标。道长其实是国家秘密组织“龙组”的成员,奉命前来回收信标,顺便消除了几个目击者的记忆。
但流传最广,也最被人津津乐道的版本,则更加富有传奇色彩。
说414寝室,是连接着某个高维空间的“奇点”。里面住着一个已经死去、但执念不散的天才学长的“时间幽灵”。那个幽灵,只是想完成他生前未竟的实验。最后,那位神秘的“清风道长”,没有动手,他只是坐在寝室里,和那个“时间幽灵”,下了一盘棋。
一盘,以“时间”为棋子,以“大道”为棋盘的棋。
棋局结束,“时间幽灵”心结解开,含笑离去。414寝室,也恢复了正常。
无论版本如何离奇,故事的核心,都指向了同一个人——那位穿着青布道袍,看起来比学生还年轻的,神秘的“清风道长”。
我的名字,继在富人圈之后,又以一种全新的、更加光怪陆离的方式,成为了这座城市里,一个新的校园传说。
回到钟楼后街的小院时,夜幕已经降临。
我婉拒了张伟他们热情无比的晚饭邀约,一个人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我将那块银质怀表,放在了书房的红木书桌上。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件普通的古董,再无半点异常。但只有我知道,它曾承载过一个天才怎样疯狂的执念,也见证了一场怎样凶险的“论道”。
我泡上一壶清茶,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仰头看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心情一片平和。
然而,就在我享受着这份事后的宁静,回味着今日所得之时。
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恶意,毫无征兆地,从不知名的远方,刺探而来!
那不是赵晴那种带着审视和评估的官方视线,也不是寻常人的好奇窥探。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充满了贪婪与杀意的神念!
它像一只无形的、长满了倒刺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扫过我的小院,扫过我的身体,甚至试图侵入我的识海!
我心中猛地一凛!
丹田内的真气,瞬间自行运转,在我的体表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股恶意的窥探,挡在了外面。
“谁?!”
我霍然起身,目光如电,扫向四周。
那股恶意的神念,在与我的真气屏障接触的瞬间,似乎也感到了惊讶,随即,它如同受惊的毒蛇,迅速地收了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小院里,再次恢复了宁静。月光依旧皎洁,晚风依旧轻柔。
但我,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我站在院中,脸色凝重,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我明白了。
我的名气,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它不仅会吸引来那些迷途的飞蛾,同样,也会吸引来,那些潜伏在暗影深处的、真正的捕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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