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昌看着她那副我就赖这儿了的无赖模样，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知道，今天这哑巴亏，是吃定了。
“……随你。”
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赵兰婷如愿以偿地住进了母亲生前居住的“晚吟居”。
院子多年无人住，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清冷。
赵兰婷不在意，她让春桃和石头里外忙活，自己则像个巡视领地的女王，在侯府里四处闲逛。
她所到之处，下人们无不低头垂首，大气不敢出。
这位大小姐回门一天，先是门口嗑瓜子打赏，再是祠堂大闹天宫，逼得侯爷软禁了夫人，如今又霸占了院子夺产。
疯子。
这是侯府上下对她的一致评价。
赵月柔自然不甘心。
母亲被禁足，自己沦为笑柄，全都是拜赵兰婷所赐。
她思来想去，又生一计。
这日午后，赵月柔端着一碗亲手炖的燕窝，来到晚吟居，脸上是精心装扮出的柔弱与歉意。
“姐姐，之前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惹您生气了。母亲已经被父亲责罚，您就消消气吧。我……我想和姐姐像小时候一样，说说话。”
赵兰婷看着她那双闪烁着算计的眼睛，笑了。
“好啊，正好我也觉得闷。”
“咱们去后花园走走吧。”
后花园里，一池春水碧波荡漾。
两人沿着池边的鹅卵石小路慢慢走着。
赵月柔眼看四下无人，只有几个离得远远的丫鬟婆子，时机已到。
她脚下故意一滑，身子一歪，拉着赵兰婷的袖子，用尽全身力气向池塘的方向倒去。
同时，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姐姐救我！姐姐，你为何要推我！”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赵月柔的身子即将落水的那一刻，赵兰婷的手腕闪电般地一抖。
她非但没有被拽下去，反而用一股巧劲，让赵月柔抓着的那片袖口，从她手臂上脱出。
赵月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刻失去了唯一的支撑点，整个人再也无法维持平衡。
“噗通！”
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她一个人，结结实实地砸进了冰冷的池水里。
岸上的丫鬟婆子们全都吓傻了，尖叫着“来人啊！二小姐落水了！”就要冲过来。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上演一出嫡姐谋害继妹、百口莫辩的年度大戏。
谁知，赵兰婷的视线甚至没有在那些冲过来的人身上停留片刻。
她只是慢条斯理地解下了自己身上那件略显碍事的锦缎外袍。
外袍被她随手扔在地上，像一片被遗弃的枯叶。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她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池水冰冷刺骨。
赵月柔在水里胡乱扑腾，刚呛进几口混合着泥腥味的冷水，就感觉头皮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硬生生从水里提了出来。
她惊恐地睁开眼。
对上的，是赵兰婷那张被水汽浸透的脸，嘴角勾起的弧度，比这池水还要冰冷。
“妹妹，演得不错。”
“就是这入水的姿势，不太优美。”
赵兰婷的声音很轻。
赵月柔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还没等她开口求饶，赵兰婷抓着她头发的手猛地一拧，一用力，再次狠狠地将她的脑袋，按回了水里！
“咕噜……咕噜噜……”
一连串绝望的气泡从水下冒出。
冰冷的池水疯狂地涌入她的口、鼻、耳，窒息的痛苦瞬间攫住了她的喉咙，赵月柔的四肢在死亡的恐惧下疯狂地抽搐挣扎。
岸上的下人们彻底僵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以前那个懦弱的大小姐……把二小姐的头按在水里？！
这不是在救人！
这是在杀人！
就在赵月柔意识涣散，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死掉的时候，那股力量又一次将她的脸拽出了水面。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了剧烈的咳嗽和灼痛。
“妹妹，你再演一遍，刚刚姐姐是怎么‘推’你的？”
赵兰婷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诡异的笑容，她甚至还“贴心”地将赵月柔的脸转向岸边，让她能看清那些吓傻的下人。
“是这个力道吗？”
“还是这个方向？”
“要不要姐姐再帮你好好回忆一下，溺水的感觉？”
“我……我错……咳咳……我错了……姐姐……饶命……”
赵月柔被呛得涕泪横流，腥臭的池水从鼻腔里流出，哪里还有半分算计，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死亡的颤栗。
赵兰婷这才流露出一丝满意。
她松开手，像扔一块脏了的破布，将赵月柔推向岸边。
几个丫鬟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将浑身湿透、抖如筛糠的赵月柔拉了上去。
赵兰婷自己也游到岸边，春桃和石头立刻七手八脚地将她扶起。
她浑身湿淋淋的，几缕黑发紧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扫了一眼岸上那些惊恐万状、噤若寒蝉的下人，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冷笑，转身就走。
经此一役，赵兰婷“疯子”的名声，在安远侯府，彻底坐实了。
深入骨髓，无人敢再质疑。
回到晚吟居，春桃一边哆哆嗦嗦地为她更衣，一边带着哭腔念叨：“小姐，您吓死奴婢了！您怎么能……怎么能自己也跳下去啊？”
赵兰婷接过滚烫的姜汤，一口喝干，暖意瞬间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气。
她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嘴角。
“我不跳下去，怎么能教她演戏呢？”
一句话，把春桃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随即，春桃又想起什么，脸上满是愤愤不平。
“小姐，这个赵月柔，是不是以前在侯府经常欺负你。”
“奴婢听说，刚不久前侯爷把城南那家最赚钱得锦绣绸缎庄转到她名下了。”
话音刚落。
赵兰婷端着空姜汤碗的手，微微一顿。
锦绣绸缎庄？这么着急？
她脑中那幅无人可见的系统地图上，一个清晰的红色标记，正好就落在城南最繁华的位置。
呵。
真是自己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