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闭馆的音乐像浸了水的棉花，软绵绵地漫过三楼阅览室。苏晚把《新闻采访学》的重点笔记塞进背包，指尖不小心碰到陆时砚的手背，像触到块温热的玉。他正在调试代码的手指顿了顿，屏幕上滚动的绿色字符突然慢了半拍。
“弄完了？”他的声音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目光从笔记本屏幕移到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台灯的光晕圈住他的侧脸，能看见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是这学期第一次见他这么不修边幅。
“嗯。”苏晚的指尖在背包带上来回磨蹭，“你呢？那个算法……”
“差不多了。”他保存好代码，合上电脑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等下带你去吃东门的馄饨，老板说今天有新包的虾仁馅。”
她的心跳突然像被按了快进键。上周在社团散伙饭上，她随口提过虾仁馄饨是家乡味，没想到他记到现在。背包侧袋里的钥匙扣硌着腰，是他送的那个迷你相机模型，金属表面被摩挲得发亮。
收拾东西时，苏晚的钢笔滚到地上，在瓷砖上划出细长的弧线。陆时砚弯腰去捡，手指与她同时碰到笔杆，温热的触感像微弱的电流，顺着指尖窜上后颈。他的指腹带着长期敲键盘的薄茧，蹭过她的皮肤时，她突然想起计算机系聚餐时，他给她剥小龙虾的样子。
“我来吧。”他捡起钢笔，在自己的衬衫上擦了擦笔尖的墨渍，白棉布上立刻晕开个小小的黑点，像只停驻的蚂蚁。
走出图书馆时，夜风卷着槐花香扑面而来。苏晚踩着陆时砚的影子往前走，发现他的步伐比平时慢了许多，显然是在配合她的速度。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有时几乎重叠在一起，像幅流动的水墨画。
“下周答辩别紧张。”他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你的课题报告我看了，数据模型很扎实，就是……”
“就是什么？”苏晚停下脚步，仰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的眉骨上，把瞳孔染成浅褐色，像盛着融化的蜂蜜。
“就是结论部分可以再加点人情味。”他的指尖在她发顶轻轻敲了敲，像在敲打键盘，“比如你采访的那个老人，他说的‘庄稼比孩子先熟’，比任何数据都有力量。”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的课题报告里确实引用了这句话，写在最不起眼的注释部分，连指导老师都没注意到。陆时砚不仅看了她的报告，还读懂了那些藏在数据背后的故事。
走到岔路口时，陆时砚突然往回退了半步。苏晚正疑惑，就看见他弯腰系鞋带——明明刚才在图书馆还系得好好的。路灯的光落在他微弓的背上，白衬衫的褶皱里沾着点灰尘，是下午帮她搬摄影器材时蹭的。
“陆时砚，”她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是不是……总在等我？”
他系鞋带的手顿了顿，直起身时耳根有点红：“没有。”却在转身时，自然地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校园里的长椅上坐着几对情侣，低声说着情话。苏晚想起上周在女生宿舍，林晓晓她们翻出的校园墙帖子——有人拍到陆时砚在新闻楼门口等她，配文是“计算机系大神居然也会等人，手里还攥着杯热可可”。当时她以为是巧合，现在才明白，那些被她忽略的瞬间，全是他不动声色的靠近。
经过篮球场时，陆时砚突然往她这边靠了靠。苏晚正想问怎么了，就看见个篮球从篮板上弹下来，擦着她的肩膀落在地上。他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传过来，烫得她皮肤发麻。
“小心点。”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晚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睛里。那里映着篮球场的灯光，像落了满地的星星。她突然想起跨年夜他发的短信，想起寒假分离时他织的围巾，想起社团联展上他替她背锅时的背影，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麻的感觉顺着血管蔓延开来。
“陆时砚，”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像在试探，“你的手……冷吗？”
他的手指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张开，掌心向上，像在等待什么。苏晚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他的手掌很大，能把她的手完全裹住，温热的体温驱散了夜的凉意，连指尖的冻疮都不那么疼了。
陆时砚的手指轻轻收紧，力度刚好能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又不会觉得束缚。苏晚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皮肤时带着点痒意，让她想起他敲代码的样子，专注而温柔。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往前走，谁都没有说话，却像说了千言万语。路过便利店时，陆时砚进去买了瓶热牛奶，拧开盖子递到她手里，自己则拿了瓶矿泉水。苏晚看着他仰头喝水，喉结滚动的频率和她心跳的节奏渐渐重合，突然觉得这个夜晚变得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
“到了。”他在女生宿舍楼下停下脚步，却没有松开她的手。路灯的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皮肤照得透亮，能看见彼此血管里流淌的暖意。
“那我……上去了。”苏晚的声音有点发颤，手指却舍不得从他掌心抽出来。
“嗯。”他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答辩那天，我来陪你。”
苏晚的心跳又开始加速，点了点头，转身往宿舍楼走。走到楼梯口时，她忍不住回头望去——陆时砚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瓶没喝完的矿泉水，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铺到她脚边。
回到宿舍，苏晚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连带着陆时砚的手也沾了点潮气。她靠在门后，摸着发烫的脸颊，突然想起他刚才系鞋带的样子，想起他替她挡篮球时的反应，想起他掌心的温度，忍不住笑了出来，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
林晓晓从床上探出头：“晚晚，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被谁表白了？”
苏晚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枕头里，闻着上面淡淡的阳光味，感觉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快要化了。她想起陆时砚说要陪她答辩，想起他攥着矿泉水瓶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紧张的未来，好像都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
而她不知道的是，陆时砚在女生宿舍楼下站了很久，直到她的窗户亮起灯，才转身离开。他走到图书馆门口时，突然掏出手机，调出监控录像——是刚才闭馆时的画面，他和苏晚牵手走出阅览室，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系在一起的红绳。他把这段录像加密保存，文件夹命名为“我们的第一天”。
回到宿舍，陆时砚打开电脑，屏幕上还是未完成的代码。他的指尖悬在键盘上，却迟迟没有落下，目光落在桌角的相框上——里面是苏晚的照片，是他从她朋友圈下载的，她举着相机在阳光下笑，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他在代码的最后加了行注释：“今日任务：牵起她的手。完成度：100%。”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键盘上那个刻着“L”的键帽上，泛着淡淡的光。陆时砚看着屏幕上的注释，嘴角忍不住上扬——原来有些代码，比任何算法都要让人安心。
明天的图书馆，他们还会坐在老地方，她写她的答辩稿，他改他的代码。只是这一次，他们的手或许会在桌子底下悄悄牵在一起，像两个秘密交换糖果的孩子，把彼此的心跳，都藏进这个温柔的夏夜。
而那些未说出口的话，未完成的代码，未走完的路，都将在彼此的陪伴下，慢慢变成最温暖的模样。因为从牵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明白，有些路，要一起走才会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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