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砚和老板的对峙还在继续。老板开始胡搅蛮缠,一会儿说他们弄脏了房间,一会儿又说他们态度不好,总之就是不退钱。陆时砚则冷静地一条条反驳,并且已经开始录音取证,准备向平台申诉。
苏晚站在一旁,听着窗外狂暴的雨声和屋里尖锐的争吵声,只觉得一阵阵地发冷。她精心挑选的碎花长裙,此刻被溅上了泥点,狼狈地贴在腿上。她满心欢喜计划的第一次旅行,就这么被毁了。
她知道陆时砚是在为她出头,是在维护他们的权益。可她心里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委屈和烦躁。为什么偏偏是他们遇到这种事?为什么满怀期待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争吵最终以老板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告终,他当然一分钱没退。
房间里只剩下陆时砚和苏晚,还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
陆时砚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他转过头看苏晚,眼里的怒火还没褪去,却又夹杂着浓浓的愧疚和自责。
“对不起。”他开口,声音沙哑,“是我没选好地方。”
苏晚摇了摇头,她不想让他这么想。她想说“没关系,不怪你”,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块黄褐色的污渍像个恶毒的嘲讽,刺得她眼睛发酸。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沾了泥的裙摆,小声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换地方。”陆时D砚的回答很干脆,“我现在就找新的酒店。”
他说着就拿出手机,可因为刚才的争执和糟糕的网络信号,页面加载得异常缓慢,那个小小的菊花图标一直在屏幕中央无望地转着圈。
雨越下越大,天色暗得像是傍晚。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时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是他第一次在苏晚面前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失控。他放弃了和网络作斗争,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手机砸在床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我们先离开这里。”他说着,提起两个行李箱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苏晚拉住他,“雨太大了,我们没有伞。”
他们两个人都没带伞。陆时砚的应急预案里,显然没有包括“被黑心民宿欺骗后冒着雷暴雨拖着行李在陌生城市找住处”这一项。
两人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的沉默比外面的雷雨更让人窒息。
苏晚能感觉到,陆时砚正在努力平复情绪,但他紧抿的嘴唇和偶尔抽动的眉心,都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而她自己,也从最初的失望委屈,慢慢沉淀出一种无力的疲惫。
“我……”她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片死寂,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去买伞。”陆时砚突然说。
“雨这么大,你怎么去?”
“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强。”他拿起钱包和房门钥匙,“你待在房间里,锁好门,等我回来。不要乱跑。”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说完就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幕里。
门被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苏晚一个人。她走到门边,听着陆时砚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雨声中,然后“咔哒”一声,把门反锁了。
她靠在门板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冰冷潮湿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裙子传来凉意,让她忍不住抱紧了双臂。
她拿出自己的相机,开机,翻看里面的照片。出发前,她在宿舍楼下拍了一张照片,阳光很好,陆时砚正低头帮她整理背包的带子,侧脸的轮廓柔和又专注。
只过去了几个小时,一切都变了。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是怪陆时砚,她只是觉得难过。为这场糟糕的开局,也为那个在暴雨里为她奔波的背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陆时砚是不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苏晚,开门!”是陆时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
苏晚猛地站起来,因为坐得太久,眼前一阵发黑。她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把门打开。
陆时砚站在门口,浑身湿透了。黑色的T恤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还有一袋热气腾腾的东西。
“快进来!”苏晚赶紧把他拉进屋里。
他把伞靠在墙边,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先吃点东西,应该还是热的。”
袋子里是几串烤肠和一杯热奶茶。在这样狼狈的时刻,这简单的食物竟然显得格外温暖。
“你……”苏晚看着他湿漉漉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事。”陆时砚抹了把脸上的水,“我刚才在附近找了一圈,找到一家连锁酒店,条件还不错,我已经订好房间了。雨小一点我们就过去。”
他说话的时候,苏晚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还在往外渗着血珠。
“你受伤了!”她惊呼一声,抓住他的胳膊。
“没事,刚才跑太快,不小心在巷子口被铁丝划了一下。”他想把手抽回去,语气轻描淡写。
苏晚却没放,她拉着他走到床边坐下,从自己的小包里翻出创可贴和一小瓶碘伏。这是她以防万一带着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她拧开碘伏的盖子,用棉签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他的肌肉很结实,因为疼痛而下意识地绷紧了。
“疼吗?”她低声问,吹了吹他的伤口。
陆时砚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疼。”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这一次,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尴尬,而是一种奇异的、柔软的氛围。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
处理好伤口,贴上创可贴,苏晚才松了口气。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陆时砚的目光。他的眼睛很黑,像深不见底的潭水,里面映着她的倒影。
“苏晚,”他突然开口,“这次旅行,被我搞砸了。”
“没有。”苏晚立刻反驳,她看着他手臂上那个小小的创可贴,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就软了下去,“这不是你的错。”
她把那杯还温热的奶茶塞到他手里:“你先喝点热的,暖暖身子,不然要感冒了。”
陆时砚握着奶茶杯,却没有喝。他只是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雨停了。乌云散去,一缕微弱的阳光从云层缝隙里透出来,照亮了房间里浮动的尘埃。
他们拖着行李,离开了那个噩梦般的“海韵小筑”。走在被雨水冲刷过的老街上,空气清新了许多。陆时D砚一手撑着伞,一手拉着两个行李箱,苏晚跟在他身边,只背着自己的相机包。
新的酒店离得不远,是一家正规的连锁品牌。前台的服务人员礼貌周到,大堂明亮干净。当他们刷开房门,看到那间宽敞、整洁,还带着一个能看见远处海景的小阳台的房间时,苏晚感觉自己像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她把相机包往床上一扔,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形摔进了柔软的被子里,舒服得叹了口气。
陆时砚把行李放好,走过来,坐在床边看着她。
“想不想去海边走走?”他问,“现在天气正好。”
苏晚从被子里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想!”
他们换了干净的衣服,沿着酒店后门的小路,没走几步就到了海边。
雨后的沙滩是深褐色的,踩上去软软的。海风吹来,带着清新的咸味,吹走了所有的不愉快。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夕阳正努力地从厚厚的云层里挤出来,染红了半边天。
几个孩子在不远处追逐着浪花,笑声清脆。
苏晚脱了鞋,赤脚踩在沙滩上,任由冰凉的海水漫过脚背。她拿出相机,对着那片壮丽的晚霞,开始不停地按动快门。
陆时砚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安静地看着她。他没有催促,也没有打扰,只是那样看着。夕阳的余晖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他的眼神温柔得像此刻的海水。
苏晚拍完晚霞,转过身,镜头无意间对准了他。
取景器里,他正看着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身后是翻涌的浪花和绚烂的云霞。
她下意识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这个瞬间被永远定格。
苏晚放下相机,心脏怦怦直跳。她突然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那些糟糕的经历,好像都成了此刻美好的陪衬。如果没有那个破败的民宿,没有那场狼狈的暴雨,她或许就不会看到陆时砚为她冲进雨幕的样子,也不会有机会亲手为他贴上那枚小小的创可贴。
原来旅行的意义,不只是看风景,更是看陪你看风景的人,以及和这个人一起,经历的所有事情,无论是好是坏。
她朝他跑过去,沙子从她的脚趾缝里溜走,痒痒的。
“陆时砚!”她笑着喊他的名字。
他张开手臂,稳稳地接住了扑过来的她。
“怎么了?”他问,声音里带着笑意。
苏晚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闷闷地说:“我的相机好像出问题了。”
陆时砚的身体一僵:“哪里坏了?”
“它好像……只能装下你了。”苏晚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怎么办呀,陆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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